“哎呀!兒子!今天伍阿姨看到你帶著兩個女同學在買衣服,是哪個呀?聽說有一個是你們班特別高特別漂亮的那個對不對!你還缺不缺零花錢媽媽再給點你……”
“不用!!!”小陳靖陽一到回家就收到親媽的狂轟濫炸,衝進房間里鎖上門。
明天去學校就會被起鬨他和白姐在約會了……
小陳靖陽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跳出了嗓子眼,嘭嘭嘭地響個不停。他們班上有一堆情侶就是初一的時候因為被起鬨才慢慢開始太戀愛的,所以他很抵抗被說和白姐是一對。
他們的友情才和別人不一樣!這群弱智東西除了戀愛就想不到男女之間會有正常的友情嗎!真受不了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打了兩把LOL壓壓驚,又回到床上想著白姐那種羞澀中帶著慍怒的神情打了一管。清理后還是點開了和白姐的聊天框:苯文將在pô18𝒹k.⒞ôm獨傢哽薪槤載 請荍蔵棢圵
“下周補課能不能看你穿那條裙子啊?”
“你SB吧?”小寧映白毫不留情地開罵,“明天降溫10度,你讓我下周穿短袖?”
“……”
小陳靖陽睡覺前短暫思考了一下他前面為什麼是想著白姐的表情打的手槍,而不是像以往那樣想她的……胸部。
不過這事在他醒來之後就忘記了。
Z市的秋天很短,短得一晃而過。這裡的氣溫驟升驟降,以本地人的直覺,得到一陣連綿不絕的秋雨之後才不會再回暖,也就是冬天來了。不變的是天黑得越來越早,早到他們可以在上晚修前十指緊扣在主幹道上散步。說來好笑,這個念頭竟然是以老師的身份產生而不是以學生的身份。
寧映白是挂名的副班主任和實職的主科老師,等老何說完他的廢話,她也要上講台湊個數。教室外面有一套桌椅,供老師輔導晚修時坐,免得在教室里回答學生問題會影響其他人。
她把椅子拉到七班後門靠近教學樓中間樓梯的位置,悠悠坐著。
“喲,咱媽來了。”她拍了一下站在身邊的陳靖陽,指著從東面樓梯上來的陳女士,陳女士有一段時間沒來學校,她張望著確認升上初叄後到底換教室沒。
“什麼咱媽?你什麼時候管我媽叫媽的?我以為來的是你媽呢?”陳靖陽嚇得不輕。
寧映白看著進教室找座位的陳女士:“我初一看到你媽來開家長會就想哇你媽看起來好年輕,到初叄中考交戶口本的時候我們交換來看,我才知道你媽是真的年輕,比我媽小了快十歲。”
“沒有啊,是我告訴你的好嗎?”
“是嗎?”寧映白對過去的記憶總是模模糊糊的,“那初叄我們交換戶口本來看是幹什麼?”
“我……”我在看你的信息,所以把你家戶口本留了一會兒才還給你。應該這樣說嗎?
陳靖陽陷入回憶里。重逢之後很多已經被遺忘的記憶都被翻找出來,他記得的多一點,寧映白記得的少一點。他自覺不算記憶力出眾的人,能讀X大的人資質都不會差,他的優勢在其他方面,卻偏偏記得很多關於寧映白的細節。
寧映白在初一開學自我介紹的時候提過一嘴她的曾用名,就再也沒說過,陳靖陽在那天交換戶口本后也看到了那個名字。寧映白家的戶口本空蕩蕩的,戶主頁,寧映白母親的信息頁面,寧映白的信息頁面,後面都是空白的。他家也就比她家多了一個人,為什麼會覺得她家人很少呢?
他上下翻動紙張,目光落在“何時由何地遷來本市(縣)”和“何時由何地遷來本址”,上面的內容和寧映白只提及過一次的話對應上了。
寧映白的出生地和籍貫分屬於兩個不同的遙遠地名,身份證號的前四位與本地本省人的截然不同。他還記得那天他上網搜了前四位數,又被自己蠢到了,身份證號前四位和出生地本來就是一致的。
幾個月前他們還是X大的一對學生情侶時,寧映白隨口念過一條社會新聞,像發現新鮮事一樣說“哎這好像是我老家,不過我從來沒回去過”。陳靖陽說他知道,寧映白說你為什麼知道,哦對我的票都是你買的,你知道也不奇怪。
你說過的。
我說過嗎?
你說過啊就是你不記得了。我初一就跟你說過我也跟我媽姓的你不還是一樣不記得。
哎喲陳靖陽膽子肥了啊敢笑我記不住事了!
哪有!
班上隔叄差五就要填表,寧映白的身份證號大家都看得到,就是沒人敢問她。她的一切都是特立獨行的。
還是那一天,寧映白翻看著陳靖陽的戶口本,他看到她目光落下之處,在她開口之前為她解答了:“我爸的老家。”
“哦。”寧映白拿回了她的戶口本,把陳靖陽的還給他,盯著自己信息頁上的那四個字說,“憑什麼我的戶口本上要出現完全不認識的人的信息啊?”
陳靖陽懂了為什麼寧映白填表時籍貫那一欄會出現好幾個地名,有時是Z市,有時是她的出生地,有時是她戶口本上那個籍貫。那是他十幾歲時少有的心思縝密的時刻,他想她可能是不想寫她生父的信息,在正式場合卻要嚴格按照戶口本信息填寫。
如果是現在的陳靖陽會再加上一句我想和她出現在一個戶口本上,可小陳靖陽停留在上面那一步都算進步了。明明我以前和你說過的。他想。
“想你媽沒?”
“沒。你不也沒回過家。”他們說好了這次穿越不會回去見父母,享受當下全新的身份就行。
寧映白看著教室裡面,寧容心坐在小寧映白位於第五組最後的位置,從她的角度看不完整母親的背影:“我上次穿回來的時候見過她了。我媽現在只是有點擰巴,還沒究極進化。見她我會想起後來那些破事。”
“嗯。”陳靖陽也不喜歡寧映白和她媽接觸,用“距離產生美”形容這對母女再恰當不過,避免負面情緒的產生,“待會你上去不還是要面對她么?”
“工作所迫咯。”寧映白聳肩,假裝是個合格的大人。
她走上講台,總結這次段考的成績和下半學期的教學計劃,裝模作樣地強調了幾句中考的緊迫性,說尤其英語這種學科0.5分就會壓死幾百個人。這些話全自動地從她嘴裡冒了出來,都沒怎麼過腦子,她想她假扮社會人越來越像樣了啊。
她看到台下的寧容心全程瞪著眼睛。估計過去的她也問過母親老家是不是有一個長得很像的親戚吧。
寧映白在大學里接觸了天南地北的老師同學,講的普通話里會蹦出各地的方言用詞。聽起來既不像Z市本地人,也不像她老家那一帶的人。但以她對親媽的了解,寧容心這會兒正在想象一些電視劇劇情發生在了自己家身上。
在場還有另一位受到驚嚇的女士。
陳靖陽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望著台上口若懸河的寧映白。
白姐做什麼工作都會很出彩的吧。
寧映白說累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撞上了他的視線。
怪噁心的,怎麼那種滿臉寵溺的表情還在工作場合出現了啊。她轉過頭接著往下說。
這倆人做到了無視全場家長。
片刻后,小陳靖陽他爸手機上出現了一長串來自老婆的簡訊。
“老張你真的要死了,我不是在開陽陽的家長會嗎?他們這有個老師長得特別像你,像到我想報警了,要不是咱倆結婚特別早我真覺得你有點什麼對不起我的問題,老實交代。”
“壞了老張,那老師乍一看是想你,仔細看的話怎麼看都像長大之後的陽陽,跟咱兒子一模一樣的臉啊。手機拍不清楚。”
“我問了別人,那人是他們新來的體育老師,也姓陳,這難道是我家的問題嗎?他女朋友是陽陽班上那個英語女老師,我怎麼感覺,英語老師跟陽陽那個女同學也長得好像啊……怪事。”
“別裝死,你真該來開家長會,你還知道你兒子現在幾年級嗎?”
家長會散會了,陳之芳目送那一對老師遠去,老公不回信息,兒子的電話也打不通,她很想揪過兒子一通數落。
只見小陳靖陽抱著籃球回教室找抽屜里的手機,身後跟著一個罵罵咧咧的高挑女生,小陳靖陽說“你別念了明天我拿給你行了吧!”,女生說“你明天不帶來以後就老實交英語作業吧!”
小陳靖陽被小寧映白說得一肚子火,走路也沒看路,一扭頭就是面前的親媽,往後退了兩步又撞到了小寧映白。一下子是進退兩難。
“媽你怎麼還沒走啊!”
“什麼話,我要接你回家的啊!”
“我自己能回去!”
小寧映白還在氣頭上,招呼也不想打,擺著個臉,瞪完小陳靖陽瞪窗外。
“氣啥呢她。”
“不知道。啥都能氣,因為你做什麼都很惹人氣。”
樓梯拐角處有一對老師還在觀察教室里的動靜。
“我哪有!”
寧映白吹了一聲口哨,撇過頭說:“看,五班那個馮什麼,以前跟我告白過的。初二下學期吧,也沒過幾個月,小的我出來還能剛好遇到他。”
“你不記得我的事,你記得哪個路人跟你告過白?”
“吃什麼路人的醋啊,就因為路人長得高嗎?是他後來跟呂小萌一個學校啊,都小萌說的,小萌說他後來長到兩米多了吧。”寧映白聲音大了起來,“喲,咱倆助攻一下?讓小的那個你吃吃醋醒醒悟?”
陳靖陽很有自知之明:“那不能吧……高中那樣我不也……沒反應過來?”
“高中……呵。我初中是真沒興趣談戀愛,如果沒有那件事,高中我開始談普通的戀愛,你會是那種成天到晚陰陽怪氣挑刺的男閨蜜吧,你很有那個潛質啊。”
“……那還不是你眼光差啊。”
“又開始了是吧?”寧映白掐了一下陳靖陽的臉,往教室里瞟了一眼,小寧映白還在生氣,“我決定了,咱倆作為成年人也該正式出手了,我要給他們上一堂性教育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