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泠罵完,只覺得心裡的鬱結之氣都在瞬間煙消雲散。
她深吸口氣,看了一眼說不出話的羅清。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轉過身,直接離開了。
一屋子烏合之眾。
蘇泠的腳步踩得越來越重,鞋跟的聲音迴響在走廊上,頗有壯士斷腕的豪氣。
從研究所里出來,蘇泠開著自己的SUV直接回家。
心裡裝著事,車速也不自覺地慢下來。她沿著最右側的車道緩緩行駛,速度連30碼都不到。
車裡也悶得很。
她放下車窗,手臂搭在窗沿,指尖覆在唇角,輕輕捻磨。
到底怎麼處理許顧,她也沒想好。
之前她認為,狗崽子只要把傷養好了,再直接送去國科院就行。
可現在,一切都不在預料中。
刑警大隊那邊明擺著是要把鍋往他頭上扣,而國科院當然不會放過一個殺人的高危物種,他被送過去以後,會終身監禁在裡面。
留這麼一個禍患在家,蘇泠頭疼。
她磨著后槽牙,餘光不經意的瞥向街角,忽然看到一家咖啡店。
驟然,她鬼使神差地踩了剎車。
等蘇泠回過神的時候,SUV已經在路邊停好了。
她捏了捏眉心。
猶豫之後,她果斷地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往咖啡店走去。
然而——
送他走,她心疼。
蘇泠回到小區的時候,快接近中午十一點了。
她從來沒這麼早回來過。
蘇泠提著一袋子東西,慢吞吞地走上樓道,還沒等走到自己家門口,就聽見“咔噠”。
有些老舊的門,應聲開了。
她正掏鑰匙,聽見響聲抬眼看過去,只見少年靜靜地站在門口,耳尖動了動。
蘇泠笑起來:“行啊,耳朵挺靈。”
許顧的嘴角微微扯起來一點,尖耳快速地跳了兩下。
接著,他伸手。
蘇泠自然地把左手提著的袋子遞過去,換鞋進門:“你著急忙慌的開門,沒想過萬一是隔壁的鄰居回來了?”
“不會的。”
許顧的聲音低低的。
他頓了兩秒,才補充道:“我聽得出來。”
“真的?”蘇泠挑眉,她隨意地抬手揉了一下少年毛茸茸的尖耳,表示欣慰,“看家倒是挺方便的。”
少年愣住。
蘇泠纖瘦的指尖掠過他的耳側,帶來的奇異觸感像是一片羽毛,輕輕搔過他的心尖。
許顧覺得臉上有點熱。
他的指尖捏緊,邁開腿往沙發那邊走去,留給蘇泠一個略微僵硬的背影。
蘇泠隨後走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怔了怔。
原先凌亂不堪的茶几像是換了個樣子,變得乾淨整潔,像狗窩的沙發也被收拾好,儼然沒有了之前的亂象。
“你弄的?”蘇泠把右手裡提的小小紙盒放在茶几上,神色詫異。
許顧淡淡應了聲:“嗯。”
說罷,他重新看向蘇泠:“以後少喝酒。”
清理垃圾的時候,他看到堆起來的瓶瓶罐罐,都是喝空了的啤酒。
蘇泠樂了。
這是躲得過姚景書,躲不過許顧?她笑:“大人的事小孩兒少管。”
真稀罕。
狗崽子自己的事兒都沒理清楚,反倒來管她了。
許顧沒理她,看向紙盒:“這是什麼?”
拿鐵。
其實他在蘇泠一進門的時候就聞到了。
提起這個,蘇泠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輕咳一聲,掩飾著摸了摸鼻尖:“你自己看。”
“給我的?”
“啊。”
蘇泠含糊應道。
客廳里寂靜無聲,許顧坐在沙發上,幽綠的視線落在紙盒上,久久沒有動作。
他知道,口是心非的蘇醫生在用她的方式表達歉意。一個普通紙盒裡,承載著她小心翼翼的靠近。
片刻,許顧才輕聲道:“謝謝。”
這份禮物太珍貴,讓人捨不得拆開。
蘇泠瞥向他,然後收回視線,又走到廚房裡去。她岔開話題:“你中午想吃什麼?”
她平時一個人都是湊合著點外賣,現在兩個人吃飯,蘇泠想做點別的。
她打開冷藏櫃,裡面空空如也。
蘇泠不甘心地翻翻找找,最終只在冰箱上層拿出來一把蔥。
她回身問:“蔥油拌面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
蘇泠壓根兒沒打算聽許顧的回答。
她洗好蔥,忽然忘了做調料的步驟,於是揚聲喊:“二狗,過來幫忙。”
話沒落音,許顧已經到了身前。
蘇泠把兜里的手機拿出來,解鎖遞給他:“會用嗎?”
少年點頭。
“查一下怎麼做。”蘇泠低頭切蔥段,隨口說道。
許顧的視線掃過去,見蘇泠切得像模像樣的,隨即開始搜菜譜。
“叄匙蚝油。”
“哦。”蘇泠嘴裡像個復讀機,手上照著做,“蚝油。”
“九匙生抽。”
“嗯。”
蘇泠一不留神下手重了,多倒了點進去。
她認真做菜的樣子,像極了天橋底下賣拌面的廚子。
緊接著,蘇醫生開始了一場烹飪的災難。
……
許顧坐在餐桌前,盯著面前這盤黑不溜秋的麵條,尖耳動了動。
蘇泠也沒說話。
她沉默很久,決定嘴硬:“賣相不好而已,嘗嘗肯定好吃。”
少年看向她。
暗綠的眸子閃著光,眼神里含著微微的不滿。
“你瞪我?”
蘇泠內心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
姑奶奶好不容易親手下廚,他居然還挑食?
迫於壓力,許顧拿起筷子從中挑了一根。他的動作緩慢從容,舉手投足透著禮教和修養。
然後他嘗了嘗。
蘇泠問:“怎麼樣?”
接著,許顧從手邊拿起瓷杯,喝下了整整一杯水。
他看向她,沒說話。
許顧也不是很懂,為什麼有時候蘇醫生會糾結一些明知故問的事情。
有一說一,她的蔥油拌面真是難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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