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紗點了點頭,沒說話。
「這年頭找份工作不容易」,韓老師剛說完,又寬慰說,「放心吧,這事沒人知道的」迦紗還是沉默著,低著頭沒說話。
韓老師嘆了口氣,跟著說道,「而且我明天就辭職了,所以這事就更沒人知道了」迦紗愣住了,她看著韓老師,還以為聽錯了。
等韓老師再次確認后,她更加惶恐不安地說,「這事跟您沒關係,怎麼能連累到您身上」韓老師搖了搖頭,「不是你的原因,我本來也打算辭職的,早晚而已。
而且前幾天的事,也讓我徹底下定了決心,所以你不用擔心了」「那您到底是為什麼……」,迦紗越聽越不明白。
「還能為什麼,待不下去了」,韓老師拿起手機看了看,又面色發白的放到一旁,艱澀地吸了一口氣,「上次跟你說的事情,還記得嗎」迦紗默然地點了點頭,想到他曾經幫過一個女生,後來女生被誘拐吸毒,最後徹底消失的事情。
「那件事並沒有結束,甚至到了那裡,才是一切的開始……」,韓老師低著頭,沉默了片刻,像猶豫該不該說一樣。
等迦紗又問了一遍,他才艱難地開口,「女生給我打完最後一通電話后,就再也沒有了音信。
我告訴了她父母她所說的一切,她父母很感激我,說知道女兒還在就好。
隨後問我還說了什麼,電話號碼是多少,具體情況是怎樣。
我一一告知后,他們說他們去找,隨後有一段時間沒聯絡」「女孩父母可能想了很多辦法,有幾次警察也找到我,讓我一再回憶當時的具體情況,問我有沒有什麼遺漏的信息。
可當時的電話真的太短了,等我反應過來以後,她說完一句就掛了,哪有什麼信息。
我只能翻來覆去地說著同樣的話,說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如果女生再聯繫我我一定第一時間穩住她」,說到這裡,韓老師有些喘不上氣來,他艱難地深呼吸了兩下,接著說道,「可她從來沒有聯繫過我,我能用的方法都用過了,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
之後,她父母開始頻繁的聯繫我了」說到對方父母,韓老師的反應比剛才更大了,他竭力地呼吸,彷彿胸口被巨石壓住一樣,「一開始,他們還是問當時有沒有多說什麼。
之後,他們問我為什麼會跟我聯繫,而不是直接跟他們聯繫,難道在女兒的心裡,父母還比不上一個老師嗎?再然後,他們不斷地質問我之前跟女兒說過什麼,所謂的心理治療是不是一場騙局,是不是把女兒騙走了……我艱難地說不是,我從始至終都只是想幫你女兒,怎麼可能害她。
可他們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怎麼會走,除了我們之外,就是你走的最近。
她在我們身邊的時候一直都好好的,一定是你跟她說了什麼,才讓她離開的!這個事情你的責任最大,你還我女兒!」韓老師喘著粗氣,手忍不住的握成拳頭,又過了一會,他再次開口。
「我懵了,我真的懵了。
我也在無數個夜裡後悔過,我也無數次反思過自己,可我又不是這一切的元兇。
她的父母有責任,她的男朋友是人渣,可為什麼要把一切怪在我頭上?」,韓老師無助地看著迦紗,滿臉掙扎,「我不停的解釋,說不是這樣的,我願意盡我的全力幫忙,可是請你們不要把我想成那樣。
他們說我不是心理老師嗎,為什麼不在女兒打電話的時候把她勸回來,是不是自己心裡有鬼,不敢跟他們說真相。
我無從辯駁,他們告到校長那裡,說我胡亂治療,逼得女兒離家出走。
校方一開始還支持我,說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可他們不知怎麼的,買通了另外幾個諮詢過的學生一起聯名上告,說我隨意帶女生外出,尤其是諮詢時,對女生有猥褻現象……」韓老師緊緊握住的拳頭已經指關節發白,他緊繃著身體,咬牙切齒地說道。
「校方終於改變了,他們把我開除,並且檔案上記下了負面的評價。
我再也不能從事公職,更不能當一名老師。
我只能,在這樣的商業機構里,當一名普通的諮詢師」,他看著旁邊的手機,又悲慘地笑道,「而且我明明已經換了號,可他們不知怎麼的,又查到了我的聯繫方式,甚至還知道了我的工作地址……」迦紗聽的目瞪口呆,想不到人竟然可以這樣壞。
正在這時,她的電話響了起來,伸手夠到電話后,她無力地舉了起來,放到耳邊。
沈淵的聲音有些著急,問她什麼時候下來。
她聲音有點虛弱,無力地說自己馬上就好,一會就下來。
沈淵聽她聲音不對,問她怎麼了,沒事吧。
她連說沒什麼,在工作呢,一會就下來了。
沈淵沉默了片刻,慢慢說了句好的,我等你下來,隨後便掛了電話。
迦紗放下了電話,慢慢扶著沙發,看能不能站起來。
頭還有些暈,但是已經能站穩了。
她站了一下,又坐回了躺椅,把一杯水喝完。
韓老師擔心地看著迦紗,迦紗小聲說了句沒事,又反過來安慰韓老師,「您別也擔心,大不了再換個號吧,或者換個城市」「沒用的」,韓老師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一條縫,隨後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他們能找到我一次,也能找到我第二次。
很多人可以不遠萬里的傷害別人,只為了發泄心裡的怒火,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有錯」「那您……準備去哪」,迦紗小心翼翼地問道。
韓老師沉默的看著遠方,苦笑了一下,有些安慰般說道,「我這些年工作也攢了一筆錢,我會去偏遠地區買一個帶院子的小屋,自己種種菜,養養雞鴨。
總之……去哪裡都好,只要再也不跟人打交道」迦紗被韓老師的答案震驚了,她感受著韓老師的境遇,心裡忍不住悲痛起來,「您真的要這樣么」「迦紗,我背不起一條人命……」,韓老師看著迦紗,眼神里流露出無奈。
迦紗只能表示理解,可又忍不住問道,「那您之後就徹底不回來了嗎」韓老師點了點頭,由衷地說道,「為這一天我已經準備了幾年,不過……能在走之前看到你這麼傻的人,也算是我的福氣了」迦紗委屈地撇著嘴,只是語氣里還有些不甘,「那我以後如果有問題,還能向您請教嗎。
不然您那樣……也太孤獨了吧」「不用擔心我」,韓老師拿了個紙杯,接了一點水,又稍微認真了一點說道,「你目前的認知還治不好真正的心理問題,我說了也沒用,只有當你意識到真正的問題是什麼的時候,你才能治好他們。
當然了,到了那個時候,你也就不需要問我了」「真正的問題……」,迦紗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卻還是沒有弄懂。
韓老師笑了笑,把煙頭丟進紙杯里熄滅,關上了窗戶。
「我先去辦公室了」,說完,他走出了諮詢室,給迦紗帶上了門。
迦紗拿下他的外套,一點一點檢查身上的衣服。
襯衫幾經撕扯,已經充滿皺褶,她小心地牽平,可還是看得出明顯的痕迹。
站起身,她又打理下身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