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桐看他莫名其妙地笑,只得出一個他心情不錯的結論,心裡莫名生出几絲惆悵:“我7月20號再回來,那個時候就搬回公寓去了,你餓了的話自己做點東西吃,別把胃弄壞。”
協議是中旬結束,她不能再耽誤了,一定要懸崖勒馬浪子回頭。
她一定可以做到。
孟嶧垂眸,淡淡嗯了一聲。
搬回去?
想的美。
“我明天出差,去拉美和歐洲,可能要走半個月。你的東西不急著搬走,等你從東陽省回來再收拾不遲。”
他恢復了工作時客氣禮貌的語氣,席桐心裡挺不是滋味。
“有什麼東西想讓我帶嗎?”
席桐其實並不想讓他代購,但他態度這麼好,認真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想出來。
孟嶧就當她沒有了,準備買點女孩子都喜歡的香水和包之類的。
然後就聽到她很小聲地說:“你平安回來就好了。”
孟嶧在那一刻忘了呼吸。
半天,才應道:“好。”
*
孟嶧說明天走,晚上就在收拾東西了。
其實他沒什麼可收拾,叄套西裝五條領帶幾件內衣,洗完穿穿完洗,比席桐出門輕便多了。
他把登機箱放地上,衣服迭得整整齊齊,收完了,一抬頭看見席桐倚在門框上,跟小學生罰站似的,目光猶猶豫豫。
“什麼事?”
席桐從身後變出一個透明塑料盒,裡面裝著五顏六色的水果,剛切的,插著牙籤,放了一次性手套。
孟嶧接過盒子,放在豎起的箱子上,“謝謝,還有事嗎?”
快點說句話吧。
說“你帶著路上吃”、“我會想你的”、“注意安全”。
他好想聽。
席桐一窒,他不用這麼著急趕人吧?!她沒事就不能給他遞個水果盒了?
他硬要問,席桐沒道理不答,心裡憋著股氣,嘴上又客氣又禮貌:
“孟嶧,這可能是我們私下最後一次見面,這幾個月我對你的感覺大致不錯,雖然有不愉快的地方,你的表現整體上還是可圈可點的,我非常感謝你對這件事的保密。祝你以後能找到更合適的炮友,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
更合適的炮友?
還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她怎麼不給他發個郵件把他辭退呢?
孟嶧不明白為什麼都這程度了,他還是原地徘徊升不了級。
他想了一會兒,不認為自己有哪裡做錯了,臨別時刻也不想掃興苛責她,對著落地鏡默默嘆了口氣,“承你吉言。過來幫我弄一下領帶。”
席桐不情不願地走過去,一句“你自己沒手啊”卡在嗓子眼,抬手替他整理衣領。他個子很高,有一米八五,她舉著胳膊挺累的,但還是細緻入微地捋平每一根褶皺。
她的手指有些涼,擦過他的喉結,咫尺的距離,剔透的瞳仁倒映出他的臉,孟嶧望著鏡子,她就在自己懷裡,一伸手就能抱住。
於是他這樣做了。
席桐的身體有些僵硬,“你要趕飛機,現在不太好吧……”
然而他沒有更進一步,也沒有放開,注視著她的眼睛,問出一個儲存已久的問題:“你覺得標準的炮友應該是什麼樣的?”
襯衫傳來舒適熟悉的溫度,席桐居然靜下心,認真想了想:“炮友具有解壓性、時效性和契合性,就是一段時間內在床上能互相滿足,床下會為對方做一些不影響到日常生活、讓對方開心也能夠解壓的小事,比如說打掃衛生,洗衣服,做飯,養狗,屬於附加服務的範圍。”
孟嶧明白了。
孟嶧釋然了。
原來問題出在這,她壓根沒和男人相處過。
價值觀就不對。
這他媽叫炮友?
是他給了她“炮友做完應該抱抱親親舉高高並做家務”的錯誤認知。
孟嶧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你以前是不是沒有談過戀愛?”
席桐把他的問題理解為佔有慾,男人不都想成為女人的第一次嘛。
她很自信:“雖然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是我看了很多關於兩性關係的書,我懂。我相信這段關係結束后我可以找到男朋友的。”
懂個西瓜!
她書讀到金毛肚子里去了?
席桐從他的懷抱里出來,整整裙子,想到他馬上就要走,什麼顧忌都沒了,有點惡劣地一笑:
“根據我的觀察,你一定也沒有談過戀愛,所以才這麼不近人情、自以為是、不懂女性心理。當然,作為炮友我沒資格像女朋友那樣去要求你,但是我還是得說——虧你在西方名校讀了那麼多年書,書都讀到Lisa肚子里去了!”
說完她就蹬蹬蹬飛也似跑下樓,留孟嶧愕然站在原地。
*
端午之後是連日的陰雨。
席桐出發那天拖著行李箱走出房子,回望一眼,花園裡青翠蔥蘢,高大的鳳凰木早早綻開了火紅的花朵,在綿綿細雨中燦若驕陽。
她把腳腕上的五彩繩取下來,扔進下水道,長長呼出一口氣。
要在端午後的第一個雨天扔……
遲點就遲點吧。
扔掉就不要再想它了。
從銀城到東陽省會的高鐵要開十二小時,東嶽訂的票,一車廂都是基金會志願者,到了晚上六點,席桐去餐車排隊買盒飯,她媽打來電話,環境太嘈雜,只好去過道接。
葉碧剛到荷花圩,給她爸和奶奶燒了紙,叫她不忙,安心做志願,有時間再回去,到支教學校后告訴她一聲。
學生們中考完,葉碧就拖著大包小包回老家了,和牛杏杏一起。基金會只報銷普通火車票,葉碧嫌硬座太難受,自己出錢讓小姑娘跟她坐高鐵回去,送她上大巴回瓶縣。
“哎,你不知道她多慘,住在山村裡,哥哥是個賭棍,母親沒工作,兩個人不曉得跑到哪去,她家門窗都掛蜘蛛網了。我猜她每次在食堂只吃素菜,是因為基金會給的錢都被她哥搶了。”
席桐也頗為感慨,“希望她能正常發揮考上一中。”
“肯定沒問題的……”
席桐掛了電話,手中盒飯一個沒拿穩,差點潑人家一身。
對方是個女的,俏模俏樣,穿著志願隊服,眉頭一皺:”你沒長眼睛啊!”
“對不起。”席桐有點不開心,她也沒真潑上去,這人眼珠子瞪得和要吃了她似的。
回到車廂才發現她們就隔著一排座位,那女的又皺皺眉,好像碰見只蒼蠅,說了聲“晦氣”,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席桐聽見。
領座姑娘剛好也從餐車回來,看在眼裡,悄悄跟她說:“席記者,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和上司有一腿,妄想靠這個升職呢,結果人家翻臉不認,她只好忍痛報名參加志願活動,因為這個可以算業績指標。她最受不了憋屈,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見誰都咬。”
席桐笑笑:“沒事兒。”
晚上十一點到榮城,五十名志願者被安排在江邊的豪華酒店。住得太好,反而沒那個雪中送炭的意思了。
近鄉情更怯,席桐睡不著覺,出去透風。她上次回來還是高考後,十八歲成人了,跟她爸說一聲。她爸和奶奶的骨灰埋在玉蘭縣的荷花圩,就在老房子後面的山丘上,那天是下葬的十年整。
酒店花園在江灘,萬籟俱寂,黑黢黢的樹影隨風搖曳。
盛夏的深夜,星月當空,螢火繚繞,如果沒有突然響起的尖銳人聲,本該是個恬靜美好的時刻。
“……你不用假惺惺地推老李出來擋箭,跟我上過床的是你!我跟老李沒有任何關係,我眼界還不至於這麼低,看上一個小小的部門經理。我不怕把這事抖出來,反正我的名聲已經臭了,可你呢,要是你老婆知道,會怎麼樣?”
席桐一頭黑線,居然這裡也能狹路相逢。
不遠處的樹叢后,餐車裡那女人焦躁地來回踱步,激動地講著電話:“你不是好男人嗎,妻管嚴嗎?你的女人可不止我一個……我放屁?你當我瞎啊,你連未成年人都不放過!不就是十周年上台講話的那個嗎?誰讓你那麼不小心,在樓道里摟著她,我都看見了……杜輝,你可真能下得去手。不過,只要我今年能升主管,就可以當這些破事兒從來沒發生過……”
杜輝?
席桐如遭雷擊,呆了片刻,轉身就走,到了房間外,立即給她媽打電話。
“什麼?性侵?”葉碧從家裡的床上坐起來,揉揉眼睛,“你先不要跟別人說,我明天找杏杏證實一下,如果是真的,我來處理。你先回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
席桐更加睡不著了,牛杏杏那天站在台上哭,她當時以為是小姑娘緊張,現在想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第二天她頂著兩個黑眼圈起來,看到她媽微信,牛杏杏家沒電話,她媽剛從瓶縣回來,又去那兒了,勢必要把話問出來。
天底下受到侵犯的小女孩太多了,沒幾個會說出來,尤其是這種自卑文弱的,有權有勢的男人用一句“你想讓他們都知道你不幹凈嗎”,就能撲滅她所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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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是我寫了一些關於兩性關係的書,我懂。我相信我可以找到男朋友的(???)
感謝大家送我上編推,今天拿到2000珠了,超開心!!下一個目標:四顆星4000珠?(?????????)?
好日子應該雙更的,但我存稿實在不夠了,這文劇情有點複雜,如果沒有存稿的話會不停地修補已更章節的漏洞,影響閱讀體驗,所以章節得省著用。我一章有叄千多,就當我雙更了吧……另外我來姨媽了,寫不了H章(會感受到姨媽的洪荒之力),所以存稿用完後會減緩更新頻率或者停幾天,希望大家理解。
接下來叄四章都是劇情,耐心一點哦之後會有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