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時候讓我當伴娘啊,我現在有錢買漂亮的小裙子了。”
楚晏摸摸她的頭,“我們小魚也要幸福,不要再想著他了。”
余小魚有點想哭。
送走人,她在外面吹了會兒風。八月夜裡的氣溫很高,空氣中飄著一股清幽的荷花香,沿著迴廊走下去,是會所別墅后的一個蘇式園林,黯淡的燈光照出碧綠茂盛的池塘。
荷花香突然變得有些嗆鼻。
余小魚聞到一股煙火氣,是從假山後飄來的。她一開始還以為有人在點蚊香,又覺得不對勁,走近幾步,地上有被風吹來的焦黑紙屑。
這是在……燒紙錢?
她躡手躡腳地想避開,不打擾假山後那人的憂思,不料踩到個枯蓮蓬,鞋底一滑,“哎呦”一聲撐住岩石,這才沒跌跤。
“怎麼了?”
一個身影聞聲從石頭后探出頭,余小魚借著燈光看清了他的臉,頓時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驚恐地後退:
“你……你,嚴……”
“你是誰?”
穿短袖衫的的男孩一臉疑惑地問。
余小魚什麼都沒聽清,嚇得落荒而逃。
他不是死了嗎?
明明三年前就死了,死前還上她家吃過飯!
等她滿頭冷汗地跑到大堂,才回過神——不可能是他,只是光線暗,長得像罷了,人死怎麼能復生?哪有鬼給鬼燒紙的?
想到燒紙,她又猜測是親戚,所以才那麼像。
不管怎麼樣,她家再也不要和陌生人扯上關係了。
她呼吸急促,掏出紙巾擦汗,不經意瞟到電梯門正在關閉,裡面閃過一個窈窕背影,黑長直發,純白的裙。
有點眼熟。
余小魚甩了甩腦袋。
不關她的事。
可走了兩步,大腦好像偏要和她作對,又回放出網上那張曖昧的緋聞照。
*
顏悅戴著墨鏡進了電梯,摸了摸脖子,粉底被汗化掉,淡紅的疤露了出來。她今晚有兩個場子,地方是她挑的,信得過。
她先在負一層KTV包廂里見了趙柏盛,卑躬屈膝,做小伏低,但並沒有用,她到現在只混了個進他私人公寓的資格,連姚正陽都沒他謹慎。
她自認有魅力,可那姓趙的好像不認這一套,她從來沒在男人腿上吃過這種虧。
帶著一肚子氣,顏悅挎著限量款香奈兒包上了五樓,服務生一開門,她的眼淚就出來了,哭哭啼啼地往裡一撲,倒在沙發上:
“黎總,我不是故意的,您也知道,但凡是個紅些的演員,都有人捧,姚總讓我陪他出席,我拒絕不了呀……”
黎珠坐在牌桌前,手中夾著一支雪茄,煙霧把她的眉眼修飾出幾分慵懶,這張臉擺在那裡,就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最炙手可熱的藝術品。
“恆中的路演我去了,因為我沒有戲要拍。”她輕啟紅唇,抬起下巴,露出讓人仰望的高傲表情,“可你不一樣。你還知道你是個演員?我簽你,是讓你來演戲的,讓片場的人等你六個小時,足夠把你踢出博雅傳媒了。”
她吐出一口煙,站起來,七厘米高的鞋跟在瓷磚上清脆地響,“你有什麼資格找我要女主角的試鏡?”
在內地住了快二十年,她的普通話還是帶著澳門口音,但每個字被她說出來,奇怪地讓人覺得發音就該是這樣。
顏悅把眼淚一收,換上副天真無邪的笑臉,乖巧順從地望著她。
她不演戲的時候,演技是上等的好。
黎珠盯著這張清純玉女的臉,多像自己同時代的港星,可那些人沒幾個有好結局。
她就喜歡顏悅這種精湛而不入流的演技。
“趙柏盛找過我,說你想演女主角,我看在他小叔的面上給你一個機會。但是,他找你幹什麼,說什麼,都不許瞞我。”
“那是當然。”顏悅立即道,“您才是我老闆,動動手指就能讓我滾出演藝界,那些男人又能把我怎麼樣?”
黎珠冷笑一聲,“你搞幾個男人我不管,讓我再聽到你曠工耍大牌,熱搜我也不花錢壓了,我開公司不賠錢。明天就給我去片場,再背不出台詞,這部戲也換人。”
她在這裡已經耗了十分鐘,晚上還有貴客要陪,拎起包就走。顏悅畢恭畢敬地開門,車就在樓下。
引擎聲遠去,夜深了,後院的假山飄出難聞的煙味。這不禁讓她想起當年選秀出道,有粉絲說要跳樓自殺,只為換她眷顧一眼。有人真跳了,家屬在公司前燒紙,就是這個氣味。
她伸了個懶腰,款款地走進電梯。
電梯里還有一個中年女人,顏悅站直了,和她打了聲招呼:“慧姐。”
“沒和他說我在吧?”
“沒。”
顏悅很久不見她,發現她老得很快,頭髮都白了。
也是,開店比演戲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