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還沒等到她開口,跪在地上的兩人看見老闆阿肯都站著,而她居然坐在周寅坤身邊,兩人嚇得語無倫次地哭喊求饒。
那畏懼的哭聲里夾雜著含糊不清的泰語,兩人都被打得不輕,說話時帶著血的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來,周寅坤嫌棄地皺眉,“嘖。”
阿耀面無表情地拿出一把匕首,先走到那男人身後,一把扼住那人的喉嚨,周夏夏都沒看清那匕首是怎麼放到他嘴裡的,緊接著就一坨帶血的肉從那人嘴裡掉出來,男人慘叫不出,只有口中湧出大量的鮮血。
接著他被捏住下頜被迫閉了嘴,血倒灌回去,喉嚨里不住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那人不敢再亂開口,痛苦地捂著嘴,全身都在抽搐。
周夏夏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嚇得一口氣噎在嗓子里,臉色蒼白,她看見阿耀甩了匕首上的血,又捏住了男孩的下頜。
周夏夏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小叔叔!”
這一叫,叫得阿耀也頓了下,看過去。
周寅坤側過頭來。
“還是……還是應該送到警察局。”她聲音發顫。
這是她認為的懲罰壞人的唯一方法,學校里的老師是這麼教的,她聽過的中學生講座也是這麼講的。
這話是真的逗笑了周寅坤,他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
周夏夏哪裡敢離他那麼近,但地上的人只是搶先說了話,就直接被割了舌頭,現在他叫她坐過去,她要是不過去,會不會跟他們一樣慘?
舌根莫名就疼了起來,夏夏聽話地起身。
女孩剛坐過來,周寅坤就聞到一股淡淡的果香味。他看了眼桌上的空盤子,也是,一整盤水果都被她吃完了,怪不得身上都是水果味。
周夏夏只坐了沙發的一點點,還坐得規矩極了,雙腿併攏,雙手放在膝上,或許是因為緊張,呈微微握拳的狀態。
“你說要送警局?警察署副署長就在這兒呢,你問問他,應該怎麼處理?”
周寅坤看她戰戰兢兢的模樣,索性胡亂摸了摸她的腦袋,順帶著還手動地把這顆腦袋轉過來。
周夏夏總算想起來這個眼熟的爺爺是誰了。
很早很早之前她在學校舉辦的講座上,遠遠地看見過他。她不記得那時候的他是不是副署長,但她記得講座的主題是科普泰國法律和警察制度,那時頌恩還崇拜地說將來也要當警察。
不知道身份還好,現在知道了,她才知道這位警察署的副署長,是在跟周寅坤談毒.品生意。
那滿眼不可置信又呆住的表情,看得身旁的男人覺得有意思極了。
他也看了眼吳邦其,“吳先生覺得該怎麼辦?”
對吳邦其來說,是警察的身份更重要,還是未來的生意更重要?不用想都知道是後者。
“阿坤,這點小事有什麼可問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的地盤,你說了算。
周夏夏不相信這是一個警察、甚至是副署長說出來的話。電視里還有她生活中見過的那些警察,難道光輝偉岸的形象都只是表面,而私下裡其實都是這個樣子?
怎麼會這樣……
她不禁后怕,如果她今天僥倖逃出來時遇到的不是小叔叔,而是警察,他們真的會幫助她嗎?會不會這個不夜城的老闆給些好處,警方就把這件事壓下來了?
而她所遭受的一切,她的凄慘下場,就變成他們口中的“小事”?
這個世界忽然變得極度不安全、變得可怕起來。
在此之前,衝擊到她叄觀的,也只有她被親手幫助的小孩引到陷阱里這件事。她以為這已經是世界上最壞的事,而且只有她一個人遇到了。
可看見那些跟她一樣被抓過來關在玻璃籠子里的女孩,她才知道自己是幸運的,她在這裡遇到了能幫她的周寅坤。
周寅坤……明明是壞人。
這麼想著,周夏夏又不自覺地看向身邊的男人。
包廂的燈光偏暗,他的輪廓便顯得更加深邃了,從下頜到脖子,從胸膛到手臂,處處散著漫不經心的貴氣,還有隱隱駭人的流氓氣息。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穿著,可即便只是這樣隨便穿穿,都蓋過了電視里那些西裝革履精心打扮的男演員。
周寅坤的個子比那些男明星高,五官也遠比他們精緻,所以才讓她在時隔很久之後的第一次見面,就一眼認出了他,還喊了他一聲小叔叔。
雖然他脾氣很不好,做的事更是過分,早就在夏夏心裡打下“壞人”的烙印,可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壞蛋是真的很好看。
這張臉,完全掩蓋了他極度惡劣的性格。
比如現在,壞蛋聽完吳邦其的話,側過頭來看見周夏夏呆愣愣地看著他,他捏了捏她的臉,輕飄飄地說了句:“那就都處理了。”
“嘭!”
下一秒周夏夏被一聲槍響震得渾身一抖,她當即看過去,被割了舌頭的男人已經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處決式的一槍,從男人腦後射穿了腦袋,大汩的血從眉心下面的血窟窿湧出,原本充滿果香味的包廂瞬時充斥著難聞的血腥味。
隔音包廂外是吵鬧的音樂和拳賽,眾人都在為拳擊台上的比賽喝彩,為拳王通拆把對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而興奮尖叫,誰都不知道正對拳擊台的包廂裡面,一條人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沒了。
周夏夏是第一次看見死人,這個人剛才還活生生地在她面前,還能說話求饒,現在趴在地上,濃烈的血腥味沁入鼻腔,給這個封閉的包廂更加帶來了難忍的窒息感,胃裡不斷地翻湧,她看著地上那隻還沒來得及展開的手,她雙手立刻捂住嘴不讓自己吐出來,驚懼之間她倏地睜大了眼睛——阿耀的槍口對準了那個男孩。
男孩已經尿了褲子,地上尿和血摻在了一起,他雙手合十懇切又哆嗦地用泰語求饒,並把目光投向周夏夏。
男孩不傻,在座的叄個人里,他知道只有幫助過小孩子的周夏夏最善良,她會有惻隱之心。而她又顯然跟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只要她開口,就有一線生機。
對上那雙求饒可憐的眼睛,周夏夏渾身發冷。
她就是被這樣一雙眼睛給騙了,她傻傻地去追他,拿出自己的錢去幫助他,可他卻為了那包白色的粉末故意將她引到陷阱里。如果不是遇到了周寅坤,現在的她已經被赤身裸體地買走了,不知道正在遭受什麼樣的非人折磨。
如果這個男孩看見了,他會幫她嗎?
一定不會。
周夏夏大概知道那包白色的粉末是什麼,毒.品讓人喪失人性,可以向幫助自己的人伸出罪惡的手,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
但是……之前那位泰國學姐的話在耳邊響起。她說像這樣的流浪兒童,多半就是妓女生的,可能生下來就帶有艾滋病,那麼……他是不是可能是生下來就帶有毒癮才不得不被毒.品控制?
原本世界里只有非黑即白的少女,心裡變得混亂起來。
她挪開視線不去看男孩的眼睛,雙手收緊,攥著自己的裙子,低著頭閉著眼,不知到底該怎麼辦。她險些成為受害者,現在那個男孩又那樣懇切,看起來是真的知道錯了,然周夏夏心底里是不願原諒他的。
一時間,遵從本心和在學校里學到的寬容善良,產生了巨大的衝突。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閉著眼做什麼,睜眼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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