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過來了。”亞羅遞過去。
這還真是巧了。周寅坤揚揚下巴,亞羅摁了免提,把手機放到桌上。
“好久不見,萊斯部長。”
那邊萊斯開門見山:“周先生看過新聞了吧?”
“正看著呢。”
“周先生現在不在泰國,想必忙著生意,對國內的選舉沒怎麼關注。”
萊斯說,“其實不光是坎帕納,其他候選人的主張也都差不多。當初攀力昂和皮沙文的下場簡直成了他們的心病。現任總理的連任是幾乎不可能了,一旦其他人上位,為了站穩腳跟,首要做的就是緝毒。”
“哦,是嗎。”周寅坤似笑非笑。
“據我所知是這樣。畢竟支持大麻合法化的政界人士本就很少,總理候選人中,恐怕也就只有我了。”
言下之意,還是在暗示周寅坤提供資金支持,助其上位。
關於愛泰黨,周寅坤倒是知道一點,錢多得很。此番光是愛泰黨推出來的競選人,算上爭取連任的總理就佔了三位。對包括萊斯在內的其他候選人來說,都是極為強大的對手。
“對於競爭對手的動向,萊斯部長應該很清楚吧?”周寅坤好奇地問:“這位坎帕納先生最近忙什麼呢?”
萊斯見他避而不談資金的事,反倒打聽起了坎帕納,猜想周寅坤是要找他的晦氣,說不準會直接殺人。
即便沒能談下資金,但少一位競爭對手也是好的。
萊斯毫不猶豫透露道:“他還是老樣子,自從宣布要參加選舉,就忙著辦舞會結交各界權貴。坎帕納那幾個孩子輪流過生日,哪有那麼巧的事?擺明了就是幌子。這不馬上又有一個,說是他最小的兒子過生日,今晚在他家有派對。”
“好,多謝。”
亞羅掛了電話,主動問:“坤哥,要怎麼處理?”
周寅坤好笑道:“人家過生日還能怎麼處理,當然是送禮物了。”
*
晚上八點,泰國曼谷。
被譽為第一富人區的蓬澎區,一座獨棟別墅內正彈奏著悠揚的鋼琴曲。
穿著晚禮服的男女賓客們正低聲談笑著,很快,場內便響起了歡樂的生日祝福歌,所有人都望了過去。
只見坎帕納穿著純黑色西裝,頭上雖有白絲,卻打理得一絲不苟,他親自推著精緻的三層蛋糕,身邊跟著一位年紀四十歲左右的優雅女士,正是他的妻子。
女人穿著深藍色晚禮服,長發攏到一邊,笑得溫婉。
夫婦倆親自推著蛋糕,朝正在派對玩具樂園中的小兒子走去。小孩子們看見蛋糕上的超級英雄,驚喜地圍了上來。
坎帕納的大兒子抱起弟弟,旁邊二兒子和三女兒帶頭唱起了生日祝福歌,在場賓客們紛紛笑著哼唱。
小壽星在一眾小朋友們羨慕的目光中,低著腦袋許了願,然後呼了一大口氣,鼓著小腮幫子吹熄了生日蠟燭。那模樣可愛得緊,逗笑了在場所有賓客。
“諾普,過來。”坎帕納從大兒子懷裡抱過小兒子,“今天這些叔叔阿姨,還有小朋友們,都是專程來為你慶祝生日的,你該說什麼?”
四歲的小諾普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色小燕尾服,聽了爸爸的話,他撲騰了兩條小胖腿,坎帕納把他放下來。
小諾普雙手放在小肚子上,學著電視里那樣,朝在場所有人鞠了一躬,隨後直起身,笑得燦爛極了:“謝謝大家來到我的生日派對!”
這個有禮貌的舉動連坎帕納和妻子都沒想到,別墅大廳里響起讚賞的掌聲,坎帕納看小兒子怎麼看怎麼喜歡,他蹲下來說:“老師說你最近又學了新的曲子,要不要談給客人們聽聽?”
小諾普半點不扭捏:“好。”
原本奏曲的鋼琴師已然退下,小諾普自己爬上鋼琴凳,小手摁下琴鍵,響起了一首歡快的鋼琴曲。
坎帕納和妻子帶著另外三個孩子站在不遠處,聽著周遭低低的讚賞聲,面上藏不住的滿意和驕傲。
眼瞧著氣氛逐漸熱絡起來,坎帕納偏頭對妻子說:“一會兒你帶孩子們上去睡覺。”
女人自然知道丈夫的意思,今天這個生日派對,只有前二十分鐘是真正屬於孩子的,這首鋼琴曲談完,又將是一場遊說拉攏的政治演說。
她點點頭,眼瞧著小兒子鋼琴曲談完,她微笑著上前,帶著小諾普鞠躬。
母子倆正要下台,只聽又是一陣小孩的歡呼,派對的服務員推著一個巨大的禮物盒子從穿過賓客人群,走到了台前。
那禮物盒足有兩米高,外殼純黑色,用白色的綢帶系著,上面還寫著“祝諾普生日快樂”,看起來高調而神秘。
所有人都被這神秘的禮物吸引了視線,而作為禮物接受者的小壽星,諾普收到這樣大的生日禮物,興奮地拍手:“幫我打開,請幫我打開!”
不遠處的坎帕納看著那突然出現的禮物,心頭莫名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賓客們攜帶的生日禮物早在派對開始前就已經統一放到了禮物區,這份禮物卻是派對中途被服務員推進來。
看著那大盒子就在妻子和孩子的面前,坎帕納眉頭一皺,走上前來:“等等!”
可惜晚了一秒,那白色綢帶系得很松,服務員只是輕輕一碰,白色綢帶就已完全散開。禮物盒子的四壁也隨之散開,接著一道尖叫劃破大廳里和諧熱絡的氣氛,台上坎帕納的妻子嚇得腿一軟,忙抱住兒子連連後退。
周圍的賓客更是紛紛帶著小孩急促地往後退,台上的小諾普怔了一秒后,當即張著嘴大哭起來。他一哭,惹得派對上其他孩子也全都哭了起來。
別墅大廳正中被閃出了大片地方。
地上是一條細細的紅色血跡,血滴順著小推車的邊緣流下。
禮物盒子里立著一個極度細長尖銳的鐵錐,上面均勻地串著一串動物腦袋。德牧犬、暹羅貓、闊耳狐、貓頭鷹、浣熊、灰冠鶴、白孔雀……全都是小諾普精心養在後花園的寵物。
所有寵物都被砍了腦袋,血淋淋地穿成一串,成為壓軸登場的禮物。
小諾普在媽媽懷裡哭得聲嘶力竭,坎帕納三兩步跨上台把妻子兒子護在懷裡。
而匆匆趕緊來的別墅安保滿頭大汗,說實在沒發現任何異常。推著禮物進來的服務生更是嚇得趕緊掏出剛收到的小費,說是一個很年輕的亞麻色頭髮的混血客人叫他送進來的。
好好的一場派對就這樣被破壞掉了。
賓客們急匆匆地離開,尤其是帶著孩子來的人,抱著被嚇得不輕的孩子們,輕哄著以後再也不來了。
不僅如此,賓客們離開前的低語猜測,更是聽得坎帕納面色鐵青。
他沉著臉盯著那串血淋淋的動物腦袋,這事表面上是一場破壞派對的惡作劇,但在政治場上混了這麼多年,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威脅警告。
坎帕納前腳宣布上任后將嚴厲打擊毒品犯罪和恐怖勢力,後腳兒子的生日派對就送來了這些東西,幕後主使是誰不言而喻。
有攀力昂和皮沙文的前車之鑒,坎帕納毫不遲疑地撥通了電話。對方正是他的老友,也是接替攀力昂的新任陸軍副司令阿拉塔。
*
次日清晨。
尚未進入交通高峰時間,前往曼谷國際機場的高速公路上,一輛十二座的黑色商務車正在快速而平穩地行駛著。
開車的人身穿泰國陸軍軍裝,副駕駛坐著的正是坎帕納本人。而後面坐在他的父母、岳父母,以及妻子和四個孩子。
商務車的前後左右,共有四輛陸軍越野車開道和護送。
小諾普哭了一晚上,現在眼睛還紅腫著,旁邊的奶奶心疼得緊,握著他的小手,指著窗外一直跟隨護送的軍用直升機:“小諾普,看看大飛機,是不是很酷?”
諾普聽見大飛機,歪著小身子往窗外看,吸著鼻子點了點頭,聲音還啞著:“大飛機可酷了。”
坎帕納被那可憐的小模樣弄得心都軟了,“寶貝乖,一會兒你也能坐大飛機。”
此番出行只說是全家久違的國外旅行,看見後視鏡中妻子擔心的眼神,坎帕納說:“放心,你們先飛過去,我忙完這邊就去找你們。”
“好,好。工作要緊。”接話的是常年住在曼谷郊區,以種果樹為樂的坎帕納的父親。
以旅行為由頭的出國,車上氛圍輕鬆了不少。在軍方的護送下,商務車安全無虞地達到曼谷國際機場。
機場人並不多,坎帕納隨機選擇了一班航班,又進入候機室寸步不離地陪著,直至一家老小順利進入登機口。
等到登機口關閉,飛機滑向起飛跑道時,他才終於鬆了口氣,臉上浮出滿意的笑意。
從機場出來坐上車,坎帕納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昨晚的電話,“多謝了,朋友。”
那邊阿拉塔笑說:“舉手之勞,這有什麼可謝的。你的家人們都安全了,那你自己呢?就不怕被打擊報復,為了選舉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