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暴徒 - 第253章黑影

完工後的慶祝晚餐一直持續到晚上十二點。
索拉因為白天的忙碌,洗完澡倒頭就睡。夏夏躺在她旁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即便那間小木屋已經真真切切地擺在眼前,她卻仍舊沒有實感,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建造出了能住人的房子。
除此之外,戈貢村村民的熱情幫助,也實在出乎了她的意料。他們種植著世界上最值錢的農作物,卻對得到一點玉米餅和蔬菜感激涕零。
他們禮貌而信任地尊稱她為“小姐”,而她只能笑笑,卻不敢正面應下這聲稱呼。
她再次翻了個身,仍舊沒有絲毫睡意。不小心觸碰到身旁的索拉,還險些將人吵醒。夏夏安靜地躺了會兒,最後還是坐起來。
看了眼表,已是凌晨一點。
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反正也睡不著,夏夏乾脆穿好衣服,去新木屋看看能幫索拉添置點什麼。
打開門,外面吹來涼爽的風。門前正有一隊巡視的武裝軍經過,為首者看見夏夏,立刻停下腳步,“小姐需要什麼?”
“沒有,我沒什麼需要的,就是去那邊看看新房子。”
“好的。”他們這才繼續去巡視。
離房子越近,就越能聞到淡淡的柚木香味。夏夏邁上兩步台階,木屋的門沒有關,她走進去,首先想到的就是燈。
不過這個要求恐怕難實現。修改圖紙時那位老爺爺也說,沒必要留出電線和開關的位置,因為整個村裡能用得起電的,只有管理村子的老闆們。
剩下的煙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早就習慣了。
屋子不大,放一張床和一個柜子之後,就放不下其他大物件了。夏夏環顧四周,看見光禿禿牆壁,心裡有了想法。
除了有窗戶的那面牆壁,剩下三面可以分別用來放索拉喜歡的小野花,還有日常使用的碗和水壺。
或許還有沒想到的,她可以跟索拉一起慢慢想。
夏夏知道,接下來自己大概有很多時間都待在這裡。
她靜靜地走出來,站在台階上,眸中茫然。逃跑失敗,坦白懇求也被拒絕,她身心俱疲,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風吹拂起女孩柔軟烏黑的髮絲,像一隻手輕輕撫在她的臉上,無聲安慰著。
忙碌的這兩天,無疑沖淡了從墨西哥回來時的沮喪。
他說,他們在同一條船上,除非船沉了,否則她這輩子都別想下去。
夏夏明白他說的“船”是什麼意思,是從爺爺到爸爸再到周寅坤,用幾十年鑄造出的龐大事業。這條船上來往過很多人,他們各自獲得了不菲的利益,所以他們不僅會保這座船永遠不沉,更會竭盡全力推動這座船越建越大,越開越遠。
這一切,都不是她能抵抗和改變的。她被牢牢地控制在掌舵人手中,動彈不得。
或許,是真的逃不掉了吧。她仰頭,看向廣袤無垠的天空。天幕很黑,一顆星星都沒有。
還能做些什麼?她想不出來。
但夏夏知道,即便真的要被困在這裡,困在他身邊一輩子,她也得繼續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不能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陷在無盡的失落和憤懣中。
她不想變成一個麻木的人。
不想變得像卡娜姐姐那樣,眼裡心裡都只有周寅坤一個人,既要圍著他打轉,又要被他傷害,最終卻還要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擁有過愛情。
愛情……
她以前偷偷想象過,認為那是純凈的,充滿希望的。但現在,她連自由都沒有了,她身邊連一個正常生活的人都沒有,哪裡還能奢望別的呢。
若可以,她只想保住自己現在還擁有的,譬如親情和友情。
前者,她已經儘力了。而後者……至少,她所在意的人都還平安地活著,這樣就足夠了。
一直仰著頭,眼淚就不會掉下來。夏夏深吸口氣,咽下喉頭的哽咽,努力平復了心緒。然後走下台階準備回屋。
但剛走了兩步,她又停下。鬼使神差地側過頭去,看向新木屋和旁邊相鄰木屋之間的地方。
那裡原本有半截埋在土裡的木樁,上面扎著釘子,還曾有過一張紙條。
她盯著那塊已經變得平整的土地。
夜深人靜,腦子裡忽然想起件一直被忽略了的事情——就像那張莫名消失的紙條一樣,她不止一次,看見周邊有黑影閃過。
視線,不由向右看去。
那裡是鄰居屋后的一條漆黑小徑。那晚她站在廢墟前跟敏貌說話,回過頭來就發現紙條不見了。
如果是有人拿走,那麼那條小路就是唯一的通道。
猶豫幾秒,夏夏朝那邊走了過去。
剛走到拐角處,忽然聽見裡面一聲異動。她當即停住,先回頭看了眼。武裝軍巡視的路線基本固定,很快就會繞回來,若真有危險,只要弄出點動靜,外面的武裝軍就會立刻衝過來。
想到這裡,她再次邁出步子,拐了進去。
裡面傳來了清晰的呼吸聲,極窄的空間里,站著一道黑影。
夏夏嚇了一跳,當即後退兩步。可那黑影沒有動,似乎只是看著她。夏夏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因為她隱約看見,那黑影只有半邊腦袋。
那是人嗎?還是鬼?
她明明聽見呼吸聲,此時卻不敢確認。
下一刻,那黑影動了,徑直朝她走來。
夏夏在那一瞬間看見了半張極度猙獰的臉。驚駭和恐懼席捲而來,吞噬掉了她想要發出的叫聲,她憑著本能轉身就跑。
見她跑了,那黑影停住,沒有再往前追趕。
可緊接著,腳步聲折返了回來。
夏夏捂著心口,額上冒著嚇出的冷汗,扶著鄰屋的側牆又走回了拐角處。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道黑影,視線避開那半張猙獰的臉,落在另一半正常的臉上。
黑影沉默著,安靜著,等待著。
直至他在女孩眸中看到明晃晃的震驚,聽見了她不可置信的聲音——
“你、你是……梅金?!”
黑影這才走近。
夏夏清楚地看見他頭右上方凹陷了進去,沒有頭髮,只剩下幾條粗長的疤。而他右臉上與頭部相接的地方——
從額頭到太陽穴再到右下頜,像被炸開般猙獰模糊,右眼眼角被拉扯粘連得變形,幾乎睜不開。
從出現到現在,黑影都不曾說話,終於在夏夏準確地叫出名字之後,他終於動了動嘴唇,“……是、我。”
聲音極度沙啞乾澀,像嗓子里堵了東西一般含混不清。
但夏夏還是聽明白了。
此時外面斜後方傳來說話的聲音,是巡視村子的武裝軍繞回來了。夏夏拉住梅金躲到了屋后。
待聽見腳步聲徹底走過,夏夏才看向梅金。他似乎是怕嚇到她,沒有靠得太近,刻意保持著距離。
“你,你不是……周寅坤說他殺了你。他、他說那晚撞見你在爺爺的店裡偷錢,被他發現后你想反抗,他就殺了你。是這樣嗎?你——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聽到“周寅坤”三個字,梅金明顯僵了下。時隔這麼久,每次聽到這個名字,心頭還是會下意識湧上畏懼。
“他、用刀,刺進了我的脖子,然後把我扔進了河裡。”
說話間,夏夏看見了他脖子側面的疤。
“他應該、是不想在店裡留下血跡,所以沒把刀拔出來,就把我拖出去扔了。”
梅金竭力地把每個字都說清楚,“我從店前的那條河被衝到了大湄公河,被食人鯰給咬醒,我拚命掙扎,被途徑的貨船船員撞見,撈上來送去了醫院。”
所以,他是被食人鯰咬成這樣的,既咬殘了他,卻也救了他。
“那你之後去了哪裡?一直都在這裡嗎?我之前見過的黑影,還有那天、我在這裡看到的紙條,都是你嗎?”
梅金點頭,“我沒想過……會在這裡看見你。我看見你跟他在一個房間。”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太久沒說過這麼多話,嗓子干疼得厲害。
他艱難地吞咽了下口水,才繼續說:“我想告訴你,你不要……被周寅坤騙了。他殺我,不是因為什麼偷錢,是、是因為,我看見他殺了老爺子。”
夏夏瞳孔倏地睜大,甚至心跳都在這一瞬間猛地停住。
“那天老爺子說、大兒子和兒媳要來,就關了店,給我放假一天。但是我知道老爺子開店隨意,常忘鎖店門。我不放心,就又回去看了一眼。”
“我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街上沒什麼人。我遠遠的看見周寅坤一個人坐在河邊喝酒,我、我有點怕他,就悄悄繞路從後面的窄門去了店裡。發現店的前門後門果然都沒鎖。我先鎖了前門,又檢查了廚房冰箱,最後從後門出來準備離開。”
“但剛出來拐彎,就看見老爺子也在河邊。他看起來很生氣,還掐住了周寅坤的脖子。老爺子幾乎站不穩,但周寅坤卻在笑。然後他轉身,任由老爺子摔進了河裡。他就站在河岸上,根本沒有要救人的意思。”
“我、我當時嚇得腿軟,就在這個時候,廁所那邊突然傳來聲音,我沒看清是誰,就趕忙躲回了店裡,藏在收錢的柜子下面。”
說到這一句時,夏夏可以斷定,梅金當晚的確在場。
他處在最中間的位置。既看見了前面周寅坤河邊殺人,又撞見了後面半夜從廁所往回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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