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的對話持續到午餐時間,阿耀接完電話回來,在周寅坤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周寅坤嗯了聲,“去處理。”
“好的。”
夏夏和陳舒雯回來時,恰巧看見阿耀開車離開。
餐廳里已經擺好了中餐,四人落座,陳懸生親自開了瓶紅酒。菜式以香港菜居多,夏夏在外面待得太久,鼻頭凍得紅紅的,喝了一碗熱湯才緩過來。
剛動筷,陳舒雯就自然地邀請她在莊園住下。夏夏還不知道周寅坤買莊園被拒的事,只見他沒什麼表情,看上去沒有要住在這裡的意思,便主動拒絕:“還是不用了吧,我們應該很快就要離開的。”
陳懸生笑了笑,看著夏夏說:“倒也沒有這麼快,而且周先生似乎也對這裡很感興趣,不如一起住下來。這裡風景還可以吧?”
他主動搭話,夏夏出於禮貌點了點頭。如果沒有陳舒雯的那番話,她完全想象不到這樣一個態度溫和,舉止紳士的男人會做出那些事情。
但陳舒雯也告訴她,至少現在,她是自願被困的。這句話夏夏沒有聽懂,而陳舒雯沒再多說,只寬慰她既然來了,就好好散散心。
比起住在陌生的酒店,夏夏當然更希望跟陳舒雯待在一起。她回應了陳懸生,又下意識看了眼周寅坤。
男人也正瞧著她。不知是在外面凍傻了,還是又想起她那個死了的外婆,總之瞧著情緒有些低落。
難得說了句喜歡這裡,陳懸生還不賣。
“喜歡就住。”他毫不客氣,“就當度假了。”
這個答案在陳懸生意料之中,他繼續說:“周小姐要是有什麼需要的,不要客氣,儘管開口。”
夏夏問:“要在這裡住很久嗎?”
“大概十多天。”
這實在出乎了她的意料。
“那……可以幫我找一個輔導老師嗎?”
陳懸生微微挑眉。
夏夏實話說:“因為這次走得比較急,下個月又有重要的考試,不過只需要英文這一科就行。會不會太麻煩?”
陳懸生聽完輕咳了下,掩飾不自覺勾起的唇角:“不麻煩的,放心。”
“謝謝。”
“不客氣。”陳懸生端起酒杯,看了眼周寅坤。
這人渾然不覺自己是個禽獸,帶在身邊的女人竟還是個要學習考試的中學生。不僅如此,他也同樣不覺出手上億給這麼個小女孩買莊園,也是件極其反常的事。
雖說,男人給女人花錢算不得什麼衡量真心的標準,但一旦超過某個數字,也照樣能說明這女人的特殊之處。
午餐吃得還算愉快。長途奔波,夏夏午後補了個覺,醒來時天都黑了。
晚上八點,周寅坤接到阿耀的電話。
“坤哥,我這邊到了。剛面見了戴維斯,美軍同意之前的條件。另外薩瓦什牽線,明天會到赫爾曼德簽署租賃合約,然後就可以立刻建工廠了。”
“熟手有多少?”
“收煙膏的人手足夠,但懂提純制毒的沒幾個,需要從佤邦調人。”
“嗯,老韓暫時回不去,你直接聯繫羅扎良。”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槍炮聲,動靜很大,周寅坤微微皺眉:“那邊武裝怎麼樣。”
“人多槍少。”阿耀明顯換了個地方,聲音清晰了不少:“塔利班不允許美軍介入,但他們自己戰力一般,比較棘手的是當地那幫小毒梟,咱們這回幾乎收了所有罌粟田,他們一夜之間沒了飯碗,少不得是要惹出亂子。”
說完他又補充,“坤哥放心,我會妥善處理。”
阿耀很清楚如今武裝軍的情況。林城在香港,查猜和卡爾在哥倫比亞,剩下的大部分都由吳努分配負責所有大宗交易的運輸,留在基地里的多為還在訓練期的新人,能力上不足以進入阿富汗作戰。
唯一的辦法是在當地購買武器組建武裝,優勢是組建速度快且人人熟悉地形,劣勢是無法細查每個人的根底,無法全然信任並交付核心任務。如此一來,所有重擔就壓在了阿耀一個人身上。
周寅坤明白他想做什麼,但面對亡命之徒,最妥善的處理不是日日夜夜地防守,而是直接一炮全轟了,永絕後患。
“我另派人過去,聽你指揮。一個月的時間,工廠進入正軌后就回來。”
“明白。”阿耀頓了頓,“謝謝坤哥。”
結束通話后,周寅坤撥通另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對方聲音粗獷,說著不地道的法語。周寅坤簡單交代了幾句,那邊聽后沒有猶豫,承諾立刻出發前往阿富汗。
掛斷電話,男人站在三樓挑空護欄前,手指一下下敲著欄杆。
這座副幢建築,內外都保留了中世紀哥特式風格,建築內部空曠高聳。沒有使用細長冗雜的窗格,而是改為玫瑰花窗,白天採光極好,到了晚上則更添幾分神秘浪漫的意味。
只是……
身後時不時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周寅坤回頭。書桌前夏夏正翻著書頁,手上拿著筆,神情認真,時不時念幾句英文。
她聲音很軟,每到問句時語調微揚,勾得人心尖發癢。
視線又掃到她旁邊,男人眸色微沉。
這個陳舒雯閑來沒事,多半是故意的。周夏夏要找老師,她就找了這麼個金髮碧眼,寬肩窄腰的男大學生,香水味濃得門外都能聞見。
周寅坤走進房間,坐在了斜側方的沙發上。
房間里原本輕鬆的氣氛,莫名開始緊張壓抑起來。今天其實並沒有補習,只是先彼此熟悉,讓老師了解學生的英文水平。一般來說,家長都不會進來打擾。
男老師餘光瞥見沙發上的男人,不由身體坐直,拉開了與夏夏的距離。對話了沒兩句,他又挪開一點。
這次連夏夏都注意到了,她不解地看向老師,還沒說話,九點鐘聲就響了。那人就立刻站起來,“今天就先到這裡,期待我們的正式上課。”
“哦,好。”夏夏應了聲,心裡感嘆不愧是補習老師,把內容和時間都把握得剛剛好,到點就下課,絕不多耽誤一分鐘。
她也跟著起身,剛送老師到房門口,就看見已經掐著點等在外面的管家。他朝夏夏點頭一笑,“我來送老師出去吧。”
“好,謝謝。”
目送管家和老師離開,夏夏這才轉身回到房間。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端起來還沒喝,就聽沙發上的男人說:“這老師不行,換一個。”
夏夏看過去:“為什麼?”
“噴那麼多香水,是來教學習的還是釣女人的。”
夏夏一聽就皺眉,“可是噴香水只是個人生活習慣,就像、就像你總穿印花襯衫一樣。”
怎麼能因為這麼個普通的生活習慣,就輕易否定別人的專業?真要比起來,印花襯衫可比噴香水高調多了,隔著好遠都能看到。
“怎麼,你還知道我總穿什麼,不穿什麼?”周寅坤盯著她,語氣曖昧,眼神放蕩。
女孩立刻挪開視線,“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站得遠聲音也小,男人聽清楚了也當沒聽見,“你杵那麼遠幹什麼,過來說話。”
夏夏其實沒什麼想說的,事實上,每每這樣與他單獨待在一起時,她總是緊張得不知該說什麼。
然周寅坤耐心有限,再多說一遍就要發火,她只好先放下杯子過去,停在離他還有一步遠的地方。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腿,意思叫她坐上來。
夏夏當即搖頭。這是在別人家裡,門還開著,怎麼能……
“周夏夏。”他不明白她有什麼可彆扭的,“我們都睡一間房了,你以為這兒的人還能不明白?快點。”
她還是站在原地,低著頭不願意。
說一遍永遠不聽,周寅坤耐心耗盡,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要把人扯過來。但忽然間想到什麼,他又鬆開了。
“不想就算了,我尊重你。”
夏夏幾乎是立刻抬頭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副吃驚的模樣著實可愛,周寅坤把手機往旁邊一扔,靠在沙發上大方道:“以後你想幹什麼,不想幹什麼,都可以說出來。只要不過分,全都答應。”
“真的?”
男人挑眉,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但夏夏領教過他變臉的速度,沒有輕易開口。在心中仔細斟酌了下,她才試探地說了個小請求:“那……這是在別人家裡,可不可以分房睡。”
話音未落,就見他眸色沉了下去。房間里安靜得嚇人,夏夏不由後退一步,“是、是太過分了嗎?”
“你說呢。”
語氣明顯在發火的邊緣。
“那、那我還是想要輔導老師,這個可以嗎?”
“可以。”周寅坤說:“不要噴香水的,不要男的。”
意思就是剛才的老師還是不行。說來說去,她的請求他一個都沒答應。
“還有沒有?一口氣說完。”
夏夏搖搖頭,“沒有了。”
“咚咚。”
這時響起敲門聲,門口出現一道窈窕的身影。夏夏回頭,看見來人立刻漾起笑容,“舒雯姐。”
“今晚公園廣場有慶祝聖誕的頌歌活動,要不要去看看?”陳舒雯看了眼沙發上的男人,補了句:“就我們兩個,不帶其他人。”
比起跟周寅坤單獨待在房間里,夏夏當然選擇跟陳舒雯出去玩。周寅坤這回也沒等她開口,主動放行:“周夏夏,想去就去。”
夏夏眸中瞬時有了光,高興得轉身就往外走。
見她笑了,周寅坤亦唇角勾起。這陳懸生寥寥幾句,倒是還挺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