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過去的經驗可知,這個時候的悠人就算再痛苦也不會讓步。
更何況,他的意志力也比二年前要強得多。
悠人凝視躺在岩石上的艾賽莉亞。
艾賽莉亞吐著沉睡的氣息,如洋娃娃般清秀的臉龐暴露在從洞窟入口照射進來的蒼白月光下。
也許是夢到戰事之故,黑色的天使羽翼不時從她的背部隱約浮現,然後又消失。
「喂,蠢劍……艾賽莉亞的心再也無法還原了嗎?」--小妖精的心已經與〈存在〉的精神合而為一,自力脫困應該不可能。
「……等等。
」悠人的腦海中突然閃了一下。
「你說『自力不可能』……意思是,有人幫助的話就可能囉?就像艾賽莉亞上次救我的時候一樣嗎?」艾賽莉亞讓〈存在〉與〈要求〉產生共鳴后注入所有瑪那,讓悠人恢復了一時被吞噬的心智,其代價便是一對染黑的羽翼。
如今,悠人手上有剛剛回收的瑪那。
『如果能夠呼喚艾賽莉亞的心,知道潛入神劍深處的波長的話,應該會有辦法才對。
最後,只要找出能夠與〈存在〉共鳴的神劍就好辦了。
』由蒂亞這麽說過。
--雖然只是可能性,說不定可以讓妖精的心脫離〈存在〉……。
〈要求〉心不甘情不願地認同。
看來他打從一開始便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意吐露實情而已。
理由很簡單。
--不過,必須由我發功,而不是你。
……我的契約者啊,你明白這個意義嗎? 總之,神劍相互共鳴的期間將處於無防備狀態,縱使有敵人來襲也無法使用〈要求〉擊退,悠人必須以凡人身分與力量強大的精靈們戰鬥。
「……我明白。
艾賽莉亞拜託你了,蠢劍。
」悠人的心自始至終未曾改變。
沒有半點猶豫。
這次,輪到他拯救艾賽莉亞了。
--這個賭注很危險,恐怕會讓你送了小命。
〈要求〉似乎不怎麽積極。
甚至還帶了點鬧彆扭的意味。
悠人不禁苦笑。
原以為〈要求〉是一把邪惡之劍,沒想到與悠人多次共鳴后,似乎變得越來越有人性。
或許是悠人自己變得比較容易感應到〈要求〉的精神也說不定……。
「蠢劍,你的要求是什麽?」--現在,我只求你別死,我必須消滅〈誓 約〉……。
與悠人一樣,神劍也只為自己的心愿而戰。
在這方面,神劍比人類單純。
悠人想,這傢伙或許還不壞。
「如果能救出艾賽莉亞的話,我會幫你達成願望。
這樣正好一舉兩得不是嗎? 我無法原諒瞬,非打倒他救出佳織不可,順便替你解決〈誓約〉……不過,我需要艾賽莉亞。
懂嗎?這也是為了你好。
」明知道是強詞奪理。
契約在拯救佳織倖免於空難后便告結束。
根本無法再進行交易。
--好吧。
〈要求〉似乎露出笑容。
--這個遊戲……不在我的計畫中,有意思。
平常理性到幾近冷酷、無時無刻不在伺機操控悠人、一副愛理不理模樣的神劍,似乎對人類的強詞奪理很感興趣。
〈要求〉的反應出人意外,悠人趁他還沒有改變心意之前迅速做準備。
讓艾賽莉亞左手握牢〈要求〉,右手握穩〈存在〉后,拿出塞進外套口袋的蒼白色結晶體並排在四周。
「只要再忍耐一會兒,我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所以……妳也要回來喔……艾賽莉亞。
」悠人對閉著眼睛的少女傾訴,撫摸她額頭的亂髮。
記憶中,艾賽莉亞始終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悠人。
不管是用餐中,還是行軍中,察覺到時,悠人總是與她清澈的藍色視線對個正著。
有時在房內休息時,甚至可以感覺到樓下傳來的猶豫氣息,出外散步時,則經常不發一語地快步跟在後頭。
知道艾賽莉亞對海倍利爾〈異世界〉感興趣,渴望了解悠人生長的世界,是在邦來特王國滅亡的時候。
原以為她是一個面無表情、沉默寡言、總是沉浸在〈存在〉和自我世界、不可思議的少女,沒想到她的內心深處卻充滿著對未知世界的好奇心。
「一起回到大家的身邊吧。
」失去后,悠人這才恍然大悟。
艾賽莉亞不只是能夠百分之百信賴,拉奇歐斯首屈一指的劍士。
進攻帝國領土的前一天--。
悠人造訪了艾賽莉亞的房間。
心靈被神劍吞噬的少女正抱著〈存在〉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
由於怎麽叫都沒有反應,悠人只好靜靜地凝視她那清秀而白皙的臉龐。
無意間四下張望時,他發現在沒有任何擺飾的室內有令人意外的東西。
是圏畫和凋刻。
由成套的道具可知,那是艾賽莉亞閒暇之餘描繪、凋刻的作品。
每件作品都非常精緻而出色,毫無邪念,充滿了潔淨。
悠人儘管對藝術一無所知,然而還是可以感覺到她的驚人天分。
接著,他看到桌上有一本書。
是佳織被烏路卡挾持時所留下來的書。
不難想像艾賽莉亞翻開印有悠人世界文字的書本,全神貫注地凝視那些她完全看不懂的字的模樣。
悠人非常挂念佳織,然而現在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卻只有艾賽莉亞。
輕輕觸摸她微微鼓起的臉頰。
手指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
「妳聽到了嗎?我們約好了喔?」為了艾賽莉亞而搏命。
光是這麽想,悠人的情緒便不可思議地激動了起來。
不是為死而搏命。
是為了生存而搏命。
對於艾賽莉亞在奇羅諾奇羅城壁上所問的『生存的意義』,悠人似乎找到了解答。
「帝國那些傢伙……我要讓你們好好見識一下瘟神的力量。
」悠人衝出洞窟引開敵人的注意力。
艾賽莉亞在發光的水中漂浮。
沒有上下的感覺,也分不清左右。
這是連時間都靜止的奇異空間。
少女做了一個陌生的夢。
《小精靈啊。
》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一把威武的劍。
《我的名字是〈要求〉--因為契約者的一句戲言而來到這裡。
》連劍名滲透到腦部都需要花上一段時間。
總覺得似曾聽過,但任憑怎麽想也無法順利集中意識,自我開始溶解、模煳,渴望永遠漂浮在這個舒適安詳的空間。
--悠人。
這個名字宛如氣泡般乍然浮現。
令人懷念的回想,然而還是想不起來。
一股莫名的寂寞感開始在心中擴散。
《聽好,小精靈。
》--〈要求〉……悠人的劍……。
心臟跳了一下。
《妳的靈魂正逐漸被我們一族吞噬。
》--我的靈魂……我的……。
《我和我的契約者打賭。
》--打賭……。
《沒錯,賭妳的靈魂先回來,還是我的契約者先丟掉性命—-》--回來……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