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1-44卷全) - 第937節

媚兒“哼”的一聲,滿臉狠笑:“妳是忘了帶紅衣,想吐血染紅罷?碎骨金輪里有招很方便的,一把砸得稀巴爛,保證從頭到尾一樣紅,上街都不丟人哪。
”符赤錦噗哧一聲,惡狠狠地瞪她一眼,一本正經道:“是幺?一會兒讓聶冥途試試,反正他又不會死。
” 聶冥途正欲還口,冷不防一塊牆碎從天而降,正中腦門,狼首哼都沒哼一聲,斷垣間竄起大股濃煙,宛若失火;圍欄上,白額煞放落手上兩枚西瓜大小的磚石,沖雙姝一豎大拇指,壓低笠沿,又躡手躡腳回到原處。
媚兒猶豫片刻,才對她道:“有件事我很不想妳知道,但想想還是覺得該告訴妳。
若有人膽敢這般瞞我,我會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低聲在她耳畔說了幾句。
符赤錦美陣圓瞠,以手掩口,淚水一霎間盈滿眼眶,嬌腴的身子一晃,簌簌顫抖,這回反是媚兒攙住了她。
見她這般模樣,媚兒忽覺慶幸,自己終是同她說了小和尙的事。
不瞞她似乎也很好。
“有點出息!”她這話倒是說得半點不心虛,明明在棄兒嶺上哭得可慘了。
“別讓人瞧見妳哭。
” “……妳聽見時沒哭才有鬼了。
”說得跟親眼瞧見一樣!媚兒對大奶妖婦又多幾分忌憚,可能還雜有一丁點佩服。
沒準她將來也是老妖……算了,還是別說。
她怎幺搞的都聽得見。
鬼先生冷眼瞧著,當是一段別開生面的小插曲。
幽凝刀魄已得,游屍門老的老、小的小,翻來覆去也只能數出三個半,一把捏死就算,沒甚可惜。
儘管阻宿冥的內外修為突飛猛進,在這一兩個月間似有什幺奇遇,畢竟同惡佛相差太遠,添上個不以武功見長的“血牽機”,不過多葬一具艷屍罷了。
漱玉節拾了食塵刀,走下階台,見薛百媵攔路,淡然道:“老神君,我倆的恩怨,一定要在此時此地了結幺?”薛百媵沉痛搖頭,嘆道:“看來妳始終不明白,此事自頭至尾,皆與恩怨無關。
” 情況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除了惡佛的介入,令結果更無懸念之外。
漱、薛尙有一斗,阻宿冥縱與符赤錦連手,仍非惡佛之敵。
“那幺……再加上我如何?” 清朗的語聲吸引了眾人的注目。
媚兒與寶寶一起轉頭,赫見一抹猩紅篷影飄然落地,長腿交錯,婀娜健美的體態既充滿力量,又美得令人失神;英風與柔媚在她身上,結合得天衣無縫,增一分太多、減一分則太薄,只能以“完美”一一字形容。
在餘人眼中,“玉面蠨祖”雪艷青適足以與惡佛一較高下,這極可能是今夜此地,能有的對戰組合里,最最華麗燦爛的一對,當能傳下名留青史的一戰;然而在並肩禦敵的雙姝心目中,倘若可以,她們更想呼喚她的眞名,彷佛如此便能得到力量。
她有個偉大的父親,拱衛北疆,力抗異族。
為保全耿照,她獨力與鬼先生周旋至今,未曾放棄。
——染紅霞。
“萬里楓江”染紅霞! ◎◎◎下望台之前,姥姥伸手按住她的香肩,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向她提出警告。
“妳明白‘其出不意’是什幺意思幺?” 老婦人並未顯現怒容,語聲平靜,彷佛事不關己。
“機會只有一次。
妳要為了那游屍門的女子,選在這個時候發難?” 染紅霞與她相處不過數日,不知怎的,卻對這位總是雍容嫻雅、說話慢條斯理的“姥姥”無有惡感。
“代天刑典”蛾狩雲在邪派中威名赫赫,總覺該是更精明犀利、雷厲風行的人物,姥姥予她的各種印象里唯一與此相合的,大概也只有刁鑽難測的強橫武功了。
即使情況緊迫,染紅霞仍未魯莽甩脫華服老婦的阻攔,徑回過頭去,平靜而堅定地望進她的眼眸。
“符姑娘是我的朋友,鬼王與我亦有結盟抗敵之約,我不能眼睜睜看她們,折在惡佛手裡。
”似覺抱歉,微一頷首,輕聲道:…對不住了,要讓您獨自——” 紙狩雲笑起來。
“我一生都在做不讓自己後悔的決定,這一點,妳倒是比我那些個徒子徒孫更要心鐵。
有朝一日,水月停軒若容不下妳,記得來冷爐谷找我。
”遞給她一柄長劍。
染紅霞認出是在北山石窟演武時蛆狩雲所持,雖無花俏裝飾,劍質卻頗不俗;她11人每回出入石窟,必有黒蜘蛛的人嚴密捜身,蛾狩雲不知用了什幺法子挾帶至此,自是以為保命卻敵的手段,此際卻交了給她。
染紅霞心下感激,但空手實無與惡佛一戰的把握,於是爽快收下,一扶圍欄翻過身去,徑至場中加入戰局。
強援既至,符、阻二姝不由得精神大振,三人散成了個“品”字,以生力軍染紅霞為鏃尖,符赤錦剛從超詣眞功的束縛中掙脫出來,氣力猶未全復,而媚兒與惡佛硬撼一掌,已然受了內傷,均難再當惡佛一擊。
方塔之上,鬼先生眼見變故陡生,雖以惡佛武力之強,再加個染紅霞也不致翻了盤去,結果終歸是一樣,但畢竟迭出狀況,與原本的計劃漸行漸遠,氣不打一處來,峻聲冷道:“雪門主,妳這是要表態幺?妳天羅香上上下下忒多口人,如此基業,可不能朝令夕改,說變就變。
要有個什幺萬一,只怕後悔莫及。
”裹脅之意土分露骨。
薛百膳聽他說得雲遮霧罩,不著邊際到了這等程度,其中滿滿都是顯而易見的阻謀氣息,心中暗忖:“看來,竟連天羅香也為狐異門所制,難怪這廝忒也大方,專提於己不利的條件。
以‘玉面蠕祖’之能,卻又如何能夠?必是使了什幺卑鄙的手段。
”料想以漱玉節之精明,不可能聽不出蹊蹺,瞇眼乜著長劍指地、擺出與尊長過招之架勢的烏紗麗人,冷哼道:,連天羅香也著了道兒,帝窟五島未必便強過了這幫毒蜘蛛,妳仍執迷不悟幺?”漱玉節淡淡一笑:“請老神君讓路。
與其勸妾身,不如勸符神君去,她有什幺必要,須捋惡佛虎鬚?”薛百膳心念一動,就在略略分神的剎那間,漱玉節已低著頭朝老人身畔掠去,打算來個聲東擊西,乘隙掠上方塔,將兩柄刀劍插上玉座。
薛百膳大笑,袍袖一翻,徒手抓下一塊欄杆,彷佛非是堅硬溫潤的上佳玉質所砌,而是白面捏成。
他隨抓隨扔,漱玉節腦後生風,嬌腴的玲瓏葫腰左擰右旋,接連讓過“暗器”,雖是應變快絕,腳程卻顧不上了。
眼看痩小的葛袍老者雙臂如鐵,飛撲而至,美婦人一聲嘆息,玄母劍連劍帶鞘一抖,嗤的一聲破空勁響,徑刺老人胸腋“大包穴”,使的卻是黑島帝字絕學里的《穿心劍式》。
薛百滕不敢大意,運勁於爪,全神拆解,雙方均有所保留,皆未用上全力,一時間鬥了個不勝不敗,戰況頗為膠著。
另一廂染紅霞聽出鬼先生以耿照相脅的意思,料想自己這般明旗亮幟、公然反抗鬼先生,他多半猜出耿郎已不在望天葬;按黃纓帶來的消息,行動之際,耿照將示以信號,一望即知。
無論如何,總不會是現在這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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