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爽朗的笑聲揭曉答案,語帶調侃道:“寶哥哥,我看你究竟何處與眾不同?當日竟然能一下掀翻四、五個大漢!” “寶哥哥肯定吃了天橋賣藝的大力丸,上次我跟你說,你還不信呢!” 史湘雲念念不忘傳說:“神葯”,毫不猶豫地幫助探春落井下石。
寶玉傻笑的面容下卻心神一驚,不知該如何解釋異變。
正當寶玉不知該如何開口時,身為姐姐的迎春善解人意,化解他的尷尬。
“肯定是通靈寶玉護佑寶兄弟,就像上次為他驅邪一樣。
” 迎春毫不掩飾眼中的關懷,生怕再次驚嚇到剛剛好轉的寶玉,輕聲細語道:“寶兄弟,看你如今模樣,我們姐妹就安心了!” 迎春身後的惜春一如既往閉口不言、神情冷漠,但她玉臉上那關切的目光卻甚是明顯。
寶玉謝過迎春的關懷后,也向惜春點頭示意,用生動的眼神表達謝意。
惜春在落座之際再次回了寶玉一道眼神,天生冷漠的她在這無聲的交流中不由得生出知音之感:想不到寶哥哥的眼睛這麼會說話,賈府上下千餘人,還從未有人能用目光與自己這般自然的交談,嗯,一生一世得一知己,足矣! 眾女落座后,寶玉下意識望向門口,急切的情絲悄然牽動他的心神,飛向多日不見的王熙鳳與薛姨媽,還有怡紅院的幾女。
“寶哥哥,你在找寶姐姐吧?” 史湘雲坐在賈母另一側,雙眸未從寶玉的身上離開過,使得寶玉細微的動作也未逃過她的注意。
史湘雲的眼底閃現俏皮之色,故意以低沉的語氣唉聲嘆道:“寶姐姐跟我說了,你既然不願見她,她也不來見你了!” 寶玉自然不會相信史湘雲的話語,連多愁善感、愛鑽牛角尖的林黛玉都沒生氣,何況是氣度雍容、儀態萬千的國色寶釵,因此他詢問的眼神不由得投向成熟穩重的李紈。
“寶釵陪著姨媽還有鳳姐整理一些雜物,很快就會過來。
” 李紈果然沒有讓寶玉失望。
在輕言淺笑中,李紈腦海中萬千道意念同時閃現,見寶玉如今平安無恙,她才放下高懸的芳心。
在眾人中,李紈因為丈夫早夭,所以更為擔心寶玉的生死,可她倒不是愛上寶玉,只是潛意識中不想看到慘劇再次發生。
命苦的李紈寡居多年,午夜夢回時常常是淚濕衣巾,滿心盼望當初的慘劇未曾發生,更時常臆想要是當日相公能轉危為安該有多好。
在不知不覺中,李紈就將這種希望、這種期盼投注在同樣多災多難的寶玉身上,在她芳心中總是有著一種莫明的幻想,寶玉能轉危為安就好似相公死而復生回到身邊般。
“喔!” 聽聞王熙鳳因為正事遲來,寶玉不由得微感失落,隨即他意念一轉,目光找上與襲人感情甚好的史湘雲,道:“雲妹妹,襲人她們怎麼沒有來?” “嘻嘻……” 湘雲未語先笑,調侃道:“寶哥哥你最偏心,怎麼不問問我怎麼樣?” 未待寶玉開口回應,史湘雲回道:“你的襲人早在外間等候許久,只等老祖宗金口一開,立刻接你回院,你就放心吧!咯咯……” 寶玉不由得心生喜悅,隨即又嘆息一聲:這封建禮教的上下尊卑真是討厭! 寶玉對禮教從來不屑一顧,身子一動,他就欲起身出門與襲人幾女相見。
這時,門帘搶先動了,幾朵絕世名花同時驚現人世。
薛寶釵攙著薛姨媽當先而進,母女倆相似的玉容同時面露微笑,儀態萬千地走進來。
王熙鳳相攜平兒隨後而入,心繫情郎的她鳳目微凝,隱約的情意直透寶玉心底,而平兒則是面帶微笑,暗自給了寶玉一個一切安好的眼神。
群花迷目,五色撩人。
寶玉還未從無盡艷色中回過神來,意料中的香菱相伴著意料外的趙姨娘最後走進來。
心靈蛻變的香菱雖然眼底輕愁仍在,但神色間卻變得開朗許多,而她身側的趙姨娘自上次寶玉挨打一事後,已自動融入眾女中,在她主動的改變下,賈家最為討厭的姨太太“消失”了。
薛姨媽與王熙鳳雖有滿心的情話要與寶玉訴說,但甜蜜與苦澀交加的相思卻在人前難以開口,她們只得用心有靈犀的美眸深深望了寶玉一眼,隨即坐在王夫人的身側。
“老祖宗,玉兒累您受驚了!” 久經絕色考驗的寶玉強自清醒過來,發自真心地對賈母道:“玉兒已沒有大礙,您又何必親自來接我呢?本該玉兒過去向您請安才是。
” “我的玉兒真的懂事了!” 賈母寵溺的笑容透出歡欣之色,隨即神色一變,感慨萬千地黯然道:“這次苦了你,但你也不要怨恨你父親,他也是中邪,這才迷失本性。
” 話音未落,深深的憂傷浮上賈母曰漸衰老的面容,唏噓不已的感嘆道:“你父親如今落得這個下場,賈家以後就只能依靠你了!” 說至此處,賈母雙目中湧現淚花,無盡的感傷令她大悲無聲,雖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但離此也相去不遠。
“他……父親現在如何?” 寶玉的心中全無半點哀傷,出於好奇追問賈政如今的情形,但略一思量,他還是勉強叫出“父親”兩字。
眾女從寶玉猶豫的話語中清楚感受到他心中的怨恨依然,卻無人覺得詫異與責怪,畢竟賈政欲置寶玉於死地的一幕至今還未從她們記憶中消失。
在場諸女不約而同陷入沉悶與憂傷中,還是林黛玉見賈母悲不自勝,難以開口回應,便主動回答寶玉。
“寶哥哥,我們請遍名醫,甚至連稍有名氣的和尚、道士都請來,可他們都是束手無策。
” 話音微頓,林黛玉望向惜春,以讚賞的口吻道:“還是惜春妹妹聰明,想到找妙玉道姑。
本來妙玉還不願意,不過在老祖宗的親臨下,她同意了。
” 不會吧?寶玉聞言全無半分喜意,反而暗生責怪之心:妙玉怎麼醫治自己的仇人?真是敵我不分! 林黛玉少有機會說這麼多話,話音微微一頓,玉臉不由得浮現一絲病弱的紅暈,喘息幾下后,才繼續道:“那妙玉果真不凡,略一施為,就讓舅父清醒過來,不過舅父的神智雖然復甦,身體卻再也難以恢復。
” 黛玉悅耳的聲音變得低沉憂鬱,無可奈何地嘆息道:“妙玉說舅父是中了邪,雖然留得一命,但從此只能卧床休息,要靠長期靜養才可能有一絲復原的希望。
” 妙!真是妙二臉平靜的寶玉在心中拍手稱慶,大為開心,如果他是賈寶玉自然不會如此,但他卻是“假”寶玉,最討厭賈政這種迂腐固執又手握大權之人。
“玉兒,你也別再記恨你父親了!” 賈母輕輕拭去臉頰的淚花,沉重地嘆息道:“為了讓你父親好好休息,我們已聽從妙玉仙姑的吩咐,將他送到城外的玄真觀。
” 仇人既去,寶玉自是歡欣無限,強自平靜的應和眾人一番后,隨即婉拒眾女相伴的好意,邁著凝重的步伐走出房門。
平凡的門檻從寶玉的腳下劃過,不凡的戀情則在他心中暫時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