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客27號【前男友為何變態1V1】 - 江城特產禽獸精英

開春,舒澄澄從千秋辭掉工作,辦了所有合同手續交接。
律師一邊擬條款一邊笑她在千秋前景最好的時候離開,實在不明智,又不捨得她這個大方的客戶,“舒小姐,我還以為下半輩子會繼續跟你聯手騙甲方呢,沒想到,你這就撤了。”
舒澄澄說:“我幹什麼都能騙甲方,你等我找你的。”
律師扣上鋼筆帽,“確實,舒小姐你幹什麼也都能惹官司,咱們一言為定,後會有期。”
她跟律師握手,“後會有期。”
她弄了張去普吉島的票,為了坐最早的一班離開江城,寧肯繞遠從北京轉機,誰知落地北京的這天,好好的春日裡下了一場鵝毛大雪,航班取消。
舒澄澄這人骨子裡那個祖傳的在哪摔倒就在哪躺下的脾氣又上來了,把泳衣塞進箱子,買了件羽絨服,就上了長城。
南方小孩終於看見雪了!真是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山舞銀蛇,原馳蠟象……
全是想象出來的,霧霾太濃,她什麼都沒看見。
而且其實也沒有那麼興奮。憧憬了二十多年的雪,實際上看不出六角形狀,是裹著灰塵的一團團絮,落到衣服上就是個臟印子,不僅不好看,還邋遢骯髒,她沒有什麼堆雪人捏雪球的衝動。
人變老就在悄無聲息的一瞬間,一點輕微的失望化作稻草,輕飄飄地壓垮過去的想象,所有的浪漫幼稚突然全沒了,一點不剩。
她踩著咯吱咯吱的薄雪,回了小院民宿,接下來的一個禮拜她哪都沒去,就在小院里待著,老闆娘問:“你怎麼不出去走走?”
她說:“我在屋裡投簡歷。”
二十六歲,不過是有的人研究生畢業的年紀,這時候轉行,不算早也不算遲。北京很好,滿街南腔北調,萬人如海一身藏,沒人在乎誰是誰,那就這裡吧。她這樣想。
舒澄澄租了房子,面試了不少工作,遊戲、媒體、互聯網,合適的也有,但她離開大樓后看看錶,再看看十點鐘還亮著的寫字樓燈光,想想面試的主管聊起項目時滿臉改變世界的熱情,她又把offer推掉了。
她再也沒心情為什麼東西殫精竭慮。都是笑話。
她泡泡酒吧,逛逛展覽,一晃就到五月,這天看了一夜電影,回家睡到日上叄竿,春天時面試過的HR打來電話,說有更合適的職位開放,問她願不願意去。
她玩也玩夠了,無所事事,而且一貧如洗,於是說:“行。”
這份工作是遊戲公司策劃,她做了一陣子,跳到了雜誌,又過一陣子,跳去一家原創品牌做推廣,一年多的功夫,她林林總總換了不少工作,都不是需要讀專業書學軟體的類型,基本全靠一張嘴,說說話,喝喝酒,賣賣乖,把合作搞定,但如果搞不定,或者如果得陪酒陪笑,那也就算了。工作不算特別輕鬆,但也絕不特別費力。
至少不用閉上眼睛想象自己所在的空間,陽光從哪個方向射進來,風的流速,窗外綠樹搖曳的影子,地板磚的質地,人的心情。
像她在江城的最後一個冬天學到的,所有工作都是資本和人心的遊戲,太多情緒只會平添軟肋。
有人給她上了刻骨的一課。
她是在第二年的冬天又碰上聞安得的。和那場相親一樣,過程又有點荒誕。
那時她在一家孵化機構給博主做商務,下第一場雪那天,舒澄澄手下的博主小齊的粉絲量破七百萬,公司讓她做了場帶貨直播,結束後跟品牌方吃個飯。老闆堵車遲到的時候,他們跟品牌方的商務喝了幾杯,商務看著小齊的胸,眼睛直勾勾的,舒澄澄不動聲色,在桌底下碰一下小齊的腿,小齊懶洋洋拿起手機給她的老闆男友打電話,開口就是“哥哥你還沒到嗎”。
商務聽了,才知道傳聞屬實,小齊的男朋友確實是這家公司的老闆,也就不盯著小齊了,一頓飯順順利利。飯後舒澄澄在餐廳門口打車,這時候那個商務的手從后腰纏上來,在她屁股上一掐。
忘了是誰說的,再平庸的男人面對女人都會覺得自己是個半神,敢想也敢幹。
舒澄澄邁了一步躲開,但她這天穿的細高跟漆皮靴打腳,這一步邁得小小的,對方還當是一種欲拒還迎的情趣,張口就親她后脖子,還用力一咬。
他是借酒裝瘋,但舒澄澄也沒少喝,也是一身酒氣,也是借酒裝瘋,一腳就踹回去,細跟正踹到他的小兄弟,然後她醉醺醺蹲下去,沉甸甸的鏈條牛仔包脫手,裝著電腦的角又“咚”地砸到他頭上。
她一臉愧疚,“……哎呀,劉總,對不起啊,我喝多了,我以為是流氓呢,您不會跟我計較吧?”
商務疼得只會說“你你你你給我等著”,舒澄澄也正好打到了一台車,拉開車門把他塞進去,把門摔到他臉上,又聽到他一聲哀嚎。
然後她接著打車,遲遲沒打到,小齊和老闆男友把她捎上車,舒澄澄在後座上開窗吹風,外面漫天遍野全是飄旋的、灰撲撲的小雪花。
小齊把窗戶關上,“下雪呢,也不嫌冷,你缺心眼吧,你什麼時候找個男朋友管管你?”
老闆也說:“小舒也混夜店,也不缺人追,怎麼就一個都沒看上呢。”
這兩人都自來熟,但其實小舒入職一個月了,連他倆真名叫什麼都沒記住。
她晃晃悠悠回了公寓,妝也沒卸,就在沙發上攤開睡了一晚上,都沒察覺手機沒電關了機,第二天,小齊以為她猝死了,來咣咣砸門,開口就問:“你還活著啊?”
“還沒發年終獎,可不能死啊。”舒澄澄樂了,洗漱換衣服,給小齊安排了梳化拍攝,自己去公司去聊新推廣合作,到了會議室,她呵欠連連地跟人握手問好,其中合作方有個人叫她:“舒總。”
才過了不到兩年,但感覺像快有八百年沒聽過有人這麼叫她了。她先聞到一股男大學生的燦爛氣味,然後抬起頭。
眼前是位特別英俊的成熟男性,長得像小齊玩的乙女遊戲里的立繪似的,標準的劍眉小臉桃花眼,寬肩窄腰九頭身,深灰色西裝的每個褶都剛剛好。
好標準的一位禽獸精英,要不是身上這股男大學生的味,她差點認不出是當年整天穿著小皮襖子往地上一坐吃小籠包的聞安得。
她在原地結結實實愣住了。來自江城的聞安得,把某種江城獨有的蓊蓊青綠的氣味又帶到她眼前,雲遮霧障,山水如晦,說不清楚,看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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