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開頭的整整兩年,舒澄澄都像中了邪似的,除了賺錢學習就是做愛,不然總是會想到霍止,每次出去兼職,晚上坐公交路過江城摩天輪,她都看半天。她找過別人去坐摩天輪,再也沒有那樣的感覺,後來再也不去了。
想對霍止說的話她在信里寫過,但沒找到他的地址。不過總得給有個交代,給他,也給她自己。
她坐在台階上這麼想著想著,煙燒到了手,她捻滅沒再抽。那時候一盒二十五塊的煙對她來說很貴。
沒想到樓上也有人在抽,抽的好像是大麻,她在舒磬東的畫室那聞過。那味道香香臭臭的,聞著像舒磬東的畫室,她也就沒走,多聞了幾鼻子。
樓上是兩女兩男在聊天,盧斐的聲音傳下來,“我說那女的怎麼看我不順眼,她是古村落那課上的?別管她,看她那個慫樣,她不敢招惹我。而且那是小組合作,她不就是多畫了兩筆,我還費勁巴拉做了展示呢,沒有我費口舌,誰會多看她一眼?那我說那是我的作品,有問題嗎?”
有個男生說:“你也太狂了,就差明搶了。”
“你說得太對了,我就是明搶了,我那會還說莫瑞林的想法都是我提出的呢,莫瑞林敢說什麼了嗎?他一個紅毛大高個跟一個亞洲小女生搶,還混不混啦?”
女生說:“那你去了慕工大可得悠著點,霍止是亞洲小男生,他沒準會好意思說你欺負他。”
盧斐被大麻嗆了嗓子,笑著咳嗽,“霍止啊?霍止,我見過他,他可好欺負了,是個小病秧子,不過長得真勾人,有一次暴風雨,船上停電,黑洞洞的,大家都嚇壞了,只有這傢伙淡定,黑洞洞的都能在船艙里找到火柴蠟燭,火光一亮,那張臉跟吸血鬼小伯爵似的,我啊,看了就嘴巴疼屁股疼。”
盧斐開黃腔,一男一女起鬨,她男朋友鄭溟不樂意了,“你怎麼說話的,我還在這呢。”
盧斐嘿嘿地笑,跟鄭溟接吻,“哥哥,別生氣,等我睡服小伯爵,你也一起來。”
樓上的笑鬧聲無比響亮,舒澄澄把煙頭按在地上,搓了好幾圈,差點沒喘上來氣。
她很厭惡別人那樣談論霍止。
那時是學期初,剩下的兩個月里,舒澄澄徹底了解了盧斐。
盧斐上課只坐第一排,下課要找老師聊天,小組作業總是她做展示,她總是出色想法的靈感源泉,雖然真相有時未必。
盧斐無比爭強好勝,程度劇烈到不擇手段的程度,是個天賦異稟的偽君子,把男人的厚顏學得淋漓盡致,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不失為是個出色的模範。舒澄澄其實不討厭她,舒澄澄自己太缺錢,也太渴望做出成績,其實也想跟盧斐一樣沽名釣譽趁早出名,甚至還想跟盧斐學學心得體會。
她和盧斐應該是同道中人,本來也許還能一起為禍四方——如果盧斐沒有盯上霍止的話。
舒澄澄很確定盧斐不會停止作妖,不管是搶東西,還是攪渾水,還是睡人,總之盧斐是真盯上霍止了,包括霍止本人、霍止年紀輕輕摸到的名譽、和霍止那時準備參與的比賽。
當時霍止在慕工大讀書,他要比賽競爭的是一座伊薩爾河畔的郊野公園,幾所高校的代表團隊會在下一個學年展開方案競爭,舒澄澄聽同學說過新聞,但沒多想,直到有一次她去盧斐的寢室拿結課前要填的自評表,走進寢室,看到盧斐正在網頁上翻那個項目的網頁、霍止的社交媒體關注列表和他的履歷材料,在分析他可能的團隊構成。
舒澄澄腳步頓了頓,心想盧斐可真行,放到上世紀,希特勒路過都得挨她一嘴巴。
舒澄澄當時除了舒磬東和詠萄還沒見過這種狠角色,當下結結實實地攥了攥拳頭,咽下滿肚子的不適,才跟盧斐要表格。
盧斐懶洋洋關掉網頁,頭也不回地指指室友桌上,“自己拿吧。”
第二天就要結課,提交作業時舒澄澄給熟悉的幾個小組成員列印,她站在列印店等待印表機吐出雪片似的A4紙時,一偏頭就看到另一迭作業,封面上寫著“盧斐”。
幫盧斐列印的同學說:“寶貝小舒,你等會替我交一下?我趕時間去約會。”
“好。”她聽見自己說。
時機喂到嘴邊了。舒澄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她突然坐回電腦邊,很快地打開自己臨摹過的一套莫瑞林的文檔,列印出來,裝訂進盧斐的封面,抱去學院,塞進德國老師的信箱。做完這一堆事,她坐在梧桐樹下的長椅上咬指頭,一整夜都沒回宿舍。
她做過壞事,現在再做一次,有什麼不可以?
她前年把霍止騙得褲子都掉了,現在為他除掉一個禍害怎麼了?
這樣霍止不會又被搞壞名聲,也不會被攪渾團隊,然後他一定能贏到那座公園,在裡面種滿他喜歡的白楊,雖然也許他又會用設計臭罵她。
何況盧斐沒準真要把霍止又一次騙掉褲子。盧斐說得沒錯,小病秧子真好騙,舒澄澄想到小病秧子也會被盧斐只花一禮拜就哄得脫褲子,血管都要炸了。
他才幾歲,怎麼能隨便脫褲子呢?
她已經忘了自己在和盧斐競爭去慕尼黑的名額。這天她坐了一晚上,白天困得東倒西歪,考試周全都沒考好,最後出成績前才看到德國老師給她發郵件,說請她立刻到辦公室去找他說明情況,否則她的成績會是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