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澄澄開口問:“有完沒完?”
她的煙一直沒點,霍川柏倒是又點了一根,在火光里認真看她的表情,看得笑起來,“別害怕,我不是好人,但我保證,從我這裡聽到,總好過她自己發現。”
風太大,水波被撕成千萬片,一隻黑天鵝在湖中央仰起脖子叫,叫聲粗嘎。
霍川柏接著說:“這個版本,你就當是一個孩子的故事。這個孩子生在一個很富有的家庭,父母那輩有四個兄弟姐妹,家產每人都有,當然,他父親是長子,也最優秀,本該擁有最多,可惜他父母早早去世了,有些產業就分給弟弟妹妹。後來這個孩子長大了,他不滿足於自己手上的東西,想要更多,想要把東西全搶回來,可是他還小,爺爺健在,他要怎麼把想要的東西合理地搶到手呢?”
“你別這麼看著我,事實就是這樣,他們這類人生在斗獸場,喝口白水都要搶,但日子還得過,總得粉飾太平,樣子還是得裝一裝,尤其是他,最會裝乖,水滴石穿,慢慢拿到了很多,所有人都沒發現有什麼破綻。可這次他想要的東西在另一座城市,他需要一個支點。”
“對,他想起自己八年前有個女朋友。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經被那個女孩搞成了什麼樣子,如果現在他是為了她才搶,是不是就沒人會發現他包藏禍心?誰會為難他這個可憐的小瘋子呢?他拿了一間公司,那就這樣吧,一間公司而已,讓他拿著,不闖禍就行。至少他的家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東山出事時舒澄澄有兩件煩心事,東山是其一,霍止的未婚妻是其二,霍止追到江城,逼她吃了滿嘴曖昧的糖果,她落荒而逃,渾然沒有發覺那場曖昧可能其實是個煙霧彈。
舒澄澄面無表情地喝水,“你不會還有第叄個版本吧。”
霍川柏拍了一下手,“你看,我就知道,霍止怎麼會喜歡普通的姑娘呢?你很聰明,你一下就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第叄個版本,講的還是第一個故事裡的那個男人。他八年裡一直都沒忘掉那個女孩嗎?別人都覺得是,畢竟他一直都沒有談戀愛,現在又不計前嫌,讓那個女孩造月亮。”
“可世界上有一萬多座城市,他為什麼恰好就來到這裡、還成了那個女孩的甲方?真有這麼巧?”
一陣風來,滿湖黑天鵝驟然起飛,成群結隊,舒澄澄抬頭看見黑羽翼掠過視線,飛向湖面和森林,倏忽消失不見。
“他是個年輕的天才,他想讓別人相信的事,別人會當做真理。”
“不過他唯一的缺點也是年輕,年輕人才會相信人性,他如果來問我,我會告訴他用完偵探之後應該怎麼處理,不然那個偵探就會被人從紅燈區溫柔鄉挖出來,吐出所有實話,讓他的二叔發現他不是又中了那個女孩的招,而是蓄意找上她的門。他對二叔露出了這個破綻,然後那個女孩就會知道,他曾經把她從出生日期調查到最新日期,畢竟,她以前可不喜歡他,他得找到方法,那個女孩喜歡他,他才好利用她。他什麼都知道,包括她的所有密碼都是她媽媽的生日、她讀的幼兒園初高中和大學、在工作之後幹了什麼項目、前前後後有多少炮友,她還會知道,他今年初春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滿城找她會喜歡的房子。”
這次舒澄澄從霍川柏手裡拿過打火機,自己點著了煙,猛吸一口。
她不該信這種爛人的屁話,但她早就看到故事的線頭了,只是裝作看不到,想著高興多久就算多久。
霍川柏在手機照片上觀看東山客那排別墅的外景,“你看,叄層獨棟小閣樓,舒老師,你喜歡霍止給你選的東山客27號,對不對?”
“喜歡,”舒澄澄趴上欄杆,往下望了望,“怎麼,你要加入我們?”
霍川柏把她拉回來,“別跳樓啊,你這麼重要,他肯定找人看著你呢,我偷偷摸摸來了不算什麼,但你在我這裡跳了可就麻煩了,到時候算怎麼回事?”
霍家人不愧是豪門,活得狗血,看到人趴天台就覺得別人是要跳樓。
舒澄澄開始頭疼,“霍總,你很迂迴,我不喜歡。你要幹什麼,快點說清楚,你想看什麼反應,我做給你看。”
霍川柏哈哈大笑,“你真有意思。你不用做什麼反應,我又不是霍止,對你這麼難搞的姑娘沒興趣,”他看看手錶,“七點了。不過天氣預報下周有雨,我聽說你們千秋的工期很緊,工地應該要趕個工吧。”
工地?千秋的工地出事,能把霍止怎麼樣?
舒澄澄腦子裡只有一團亂麻,她看著霍川柏,從他那張臉上沒看出一絲一毫和霍止的相似,他真丑,讓她想起譚尊,譚尊栽贓李箬衡搞出事故的時候也這麼丑,然後她想起李箬衡。
李箬衡在影立的工地,每天孜孜不倦地在工作群里發進度,早上他剛發過照片,今天搭鋼結構架。
她腦子裡嗡地響了一聲雷,慢慢朝他伸出手,“……給我手機。”
他但笑不動,舒澄澄上手去搶,霍川柏又說:“不用求救,你都上來十分鐘了,他會來找你,你信不信?”
天台門“砰”的一聲,被從裡向外踢開,重重撞上牆又彈開,聲響沉悶得駭人。
霍止站在那裡,冷聲說:“鬆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