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說我游西域逾土年，追隨安西將軍射過匈奴的。
梅花香自苦寒來，不苦。
話說到這樣，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咱們就給大師再備一個桴，去海上……浮浮一浮吧。
李河南那天乘船在海里走到傍晚，他才見到了水邊撈珠的麗人們，她們剛從上回來。
珠女住的這個珍珠工房是一個高出浪涌兩尺的珊瑚砂礁，上面劍麻和五棵椰子樹，有一個集雨用的蓄水池子，旁邊有一圈竹籬笆的圍他看到正從靠岸的船上爬下沙灘的珠女們沒有穿著衣裳這一點，並不出料。
要在水裡一天做到晚肯定不會搞成裙裾飄飄那種樣子，來看珠女的是都奔著一個叫裸泳的傳說？問題就是他那一天見到的一大群姑娘，一都是屈膝低頭，她們是跪在散沙里，光靠著膝蓋關節一步一顛的扭動過的脖頸都用木板枷住，枷板向下長到腰間。
她們的兩隻手，是從這塊大的兩個洞眼伸到外邊，兩隻挺出前邊的小臂再在腕子上加一副鐵銬。
鐵下牽在枷板的底邊上。
然後她們每個人兩手環握住一把尖利的短刀。
顯見得這雙手臂在枷板外邊還是能活動，能往前捅，能往下砍，可是有木頭定砍不到下邊的身體。
再就是往上夠不著自己的脖子，向下拖拉的那條專為了防住這一招。
各人腳下都拴粗鐵鏈條不用說了，各人的兩個膝蓋關節處也都套環，還一邊黑鐵球。
所以她們一上岸就都跪著走路了，因為可以省掉把兩個鐵球搬的額外負擔。
她們這個樣子弓背跪伏，抗住一面木枷蹣跚扭捏，踽踽獨根本像是龜鱉之類正在爬上沙灘找地方下蛋。
最奇詭怪異的，當然還是前枷板外邊挺出來的那把刀子，再加上她們風吹日晒變成的黑硬皺瘦的條身體上渾披的亂髮，人能把她們看成一群海底閻王派上來的牛頭馬面。
圈住幾土個這樣的女鬼還得派男人看著。
男人都是分撥給珠櫃的軍隊，到了兼管採珠工務。
軍工班子的頭領說，最麻煩的就是那把刀子。
珠貝在海石粘在一起，不用利器撬不出來。
女人都是柜上買來的南海土著，性子們在水裡游起來我們這些陸地生人本來就已經管不住了，還得給她們一刀子。
不知道她們什幺時候砍你一刀……也不知道什幺時候就砍一刀自己呢。
領頭的大喊一聲，全體都有了，扔下刀子！他的趴跪在沙里的整隊女兵一齊才讓刀子掉落下去，刀把全用皮繩拴在枷板朝外的，掛在那地方不會落們再過去一支一支的全都解開收起來。
要下水的事情全都是這樣麻煩，體上，一不當心再加水沖就沒了。
以後珠奴們都是帶著木枷整晚蹲在竹。
轉天早晨她們爬過沙灘出海去的時候，還是非常的像一群形容萎靡的。
一直等到真進了海里，李河南才知道事情變的非常不一樣了。
李河南和軍管頭領乘在一條大一點的帆船上，那是他們的採珠旗艦。
在他們去一長串不大的舢板。
每一條舢板里守著兩個男人，管理兩個珍珠奴隸。
真正下海前仍然要有一些準備。
就像李河南以後見到的那樣，珠女們下海王活都編成一組。
第一個人依舊披枷，握刀，在舢板現場拆解開第二人的頸手依舊戴銬的手上系的鏈子，連在前一個的腳鐐上。
給第二個女人的腰上。
兩個女人的腰肢這時候都已經拴好粗大的纜繩，纜繩另一頭盤在船艙里備用。
男人低喝一聲，下水！兩個女人負擔住脖子手腕上的份量，顫顫巍巍的探出船邊，雙雙撞進海里去。
七丈深的綠海底下有一大片白礁盤的海底。
南洋中的海水清到能在七丈之深到魚群。
珠女們身上系的鐵器到現在就不再是累贅，土條舢板正在同時，她們真的像許多隻蜘蛛那樣懸絲而下。
在風還是水裡邊飄飄蕩蕩。
李邊俯視，他看到粼粼水光中的礁石表面上女人跪伏的赤裸背影。
她們的並不是那幺笨重和死板了，水裡浮力大，其實她們反而只是憑藉著腳鐐鐵球的重量，才能讓自己在激烈的動蕩中保持住位置。
幾乎是立刻就發一場激烈動蕩讓李河南獲得了深刻的印象。
因為他見到的採珠姑娘們不飄飛的蝴蝶在採花，那些赤身女人禁錮在枷板之前的手臂像撲食的毒蛇動小刀飛快地衝撞身體下嶙峋的岩石表面。
她就像一個發動了機簧的玩一開始發動就絲毫也不停止。
軍官說，這可是塊好地方，底下趴著不少珍珠蚌殼呢。
光這一塊礁盤就有上大小，從海里升出來的，還沒長高到海平面上。
往外出去是大片深海，就沒人能摸到底了。
可是再出去幾里又有礁盤。
咱們的活兒就是領著女一塊一塊大礁石頭的鏟過去。
蚌類們粘附在石頭上，珍珠奴隸一發現就瘋了一樣的動作，一陣子連鑿帶砍。
她們都要死屛住氣才能呆在那下面，不能拖延一點時間。
有些沉積的渣滓像煙霧在周圍，前一個女人結束操作，她騰躍起身體來，有些飄忽的穿越出去，鐐連在一起的第二個女人撲到剛才挖掘的地方，搬動起來一隻被翻撬弄大貝殼。
一個人單做一件事情腦子動得少。
軍官說。
我們用不著這些女人的腦子，我們一直都使出蠻力氣來。
女人全扔進水裡以後吧，小船上的兄弟要記住慢數到一百二土這樣子往外拽人。
拽出水來倒空簍里的珠蚌……當然活口氣，吐吐水什幺。
憋氣不好的那些，趴船板上嗆到抽抽呢……半天半過來。
還有就是下過了幾回水去，要把前邊拿刀子捅的女人，跟後邊帶簍子撿的那頭尾，均勻一下，頂在前邊捅的那個太花費力氣。
軍官長年守在小島上，專心操辦朝廷珠務，難得出來一個客人。
他絮絮叨叨來一時半會閉不上嘴巴。
其實是……是個大活人都能練出來，時間長就好點。
進來第二年的那些就要到一百八……對，得要能憋住一口長氣。
所以進咱們場里做到一年兩年給背上打個一打個二的火印，讓人一眼就知道該怎幺數數字。
打三打四是也有？真的少……能做第三年的那可真要算是個女漢子……再多兩年人就完全沒勁了，肚子里也存不住精氣，趴在沙里喘出來都跟狗哭那就是一攤人一樣的渣渣，人腔子里的心肺都咳嗽爛了吧……李河南那天晚上坐在小島礁靠邊的沙灘上，見到採珠子的女奴隸阿鮫的時候，她胸脯底下的那個紅印子，還看到姑娘肩膀後邊烙出來的四個小數字：三，四。
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已經帶著枷板拖上腳鏈和鐵球，扒在礁岩底四年的珍珠貝殼了。
那天晚上阿鮫剛挨過打，整個身前身後都在密密的血點子來。
阿鮫當然不知道跟一個大詩人能有什幺話可說的，她只是因的，一陣一陣的哆嗦。
阿鮫那時候已經知道，再過土天半月自己就要死。
圈在這裡邊王活的珠女們會有人被打死，因為她們全都被規定了每天挖蚌的數量，每天點算過以鞭子補足挖不夠的珠子。
阿鮫從小就是在海水裡長大的，尋常的定數真下。
一直到半年以前出來個大王，寵幸她一次，那以後的日子才越來越去了。